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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怀窘道:“你现在变成人形了,不能再向从前一样……” 少年小巧的鼻子微微耸动,他听不懂殷怀的话,但能意会到对方语气中的冷淡和拒绝。 殷怀用力扒开四脚并用缠上自己的少年,哄道:“乖,你会洗澡吗?” 他想起对方兽形时毛发间沾上的枝叶,努力比划道:“崽,你可以变回去吗?我给你洗干净。” 少年眨眨眼睛,又锲而不舍地四脚扒上殷怀,在他怀里用力磨蹭。 这是小虎撒娇时惯用的伎俩,但现在做来,未免让殷怀感到羞耻。他只好按住对方发顶,强行令他转身,帮他揉搓起长发来。 小虎是个男崽,殷怀仿佛头一次意识到这点似的,搓发的动作时停时顿。 囫囵洗过,殷怀将少年带回岸边,用自己外衫罩住他的胴体,示意他躺下后,又自行更衣。 少年乖顺地蜷缩在外袍里,像还是虎时那样趴伏,视线紧随殷怀。 这让殷怀着衣的动作再次慌乱。他安慰自己,相似的场景在他和虎崽间已发生过很多次。但变成人形的小虎目光更有实质,让殷怀错觉自己是只山羊,正被他剥落羊皮。 可当殷怀胡乱套好里衣转回头看他时,少年的眼神却只是柔柔软软的,他长着张巴掌脸,温驯地仰面回视他,像讨好主人的猫。 殷怀忍不住轻轻戳了戳他两边的嘴角,大猫这次终于懂了他的心思,弯唇笑起来,两眼也弯弯的,像乱扫的尾巴。 殷怀枕臂躺倒在他身边,轻轻拍拊他的手,道:“睡吧。” 少年倾覆过身,把尚还湿漉漉的头依靠在殷怀胸前,喉咙中发生满足的喟叹。 天上的银河舒缓地淌,发出冰块碰撞的交响。野蔷薇的香气弥散进殷怀的梦里,使他梦中的少年打了个喷嚏,又变回猫似的小老虎。 小老虎用牙齿轻轻啮咬殷怀的肌肤,从颈侧到锁骨,渐渐,那温柔的啮咬变成亲吻,落及他的脸颊、全身…… 殷怀忽地惊醒,黑暗里,他遍身都是冷汗,平缓了阵呼吸,才挣扎着撑起些身子。阿恒沉甸甸的小脑袋还枕在他身上,睡颜安恬,无忧无虑。 殷怀摸了摸他的毛发,已半干了。他一下下地用手为对方梳头,回想着那个让他心悸的梦——梦里,阿恒竟不是他养大的虎崽子,而是,他的弟弟…… 那个颠倒、晦涩、幽暗的梦,就像黑暗森林里滋生的荆棘葛蔓,摇摆着狂欢,交错着觊觎,像毒蛇吐信,彻骨地悚然…… 殷怀打了个冷战,意识回笼间,竟在正对的草丛中瞥见条嫣红的蛇,身体细长、瞳色晶绿,蛇嘴阴沉地下抿,嘶嘶吐信,盘旋蠕动。 人蛇相看,殷怀只觉身躯刹时僵麻,而那蛇已在他怔愕间飞身袭来—— 原本趴伏在殷怀胸前的少年忽地两耳颤动,随即四脚立起,化回虎形,吼啸出声。 毒蛇去向霍地一偏,扎进身侧草丛,很快消没不见。 可凶猛的虎啸还在山林中层层回荡,像在相告奔走——虎归山林。 小虎载上殷怀飞驰在林间,回往他们的家。 山中百兽都为迎接他们的归来狼狈奔逃,只有月光一路同行,跟随着小虎的步子跳跃。 殷怀在颠簸中眩晕——他感到自己正在奔往一种他生命难以承受的,引诱他堕落的欢娱,可他无法阻止,也不想回头。 这一夜后,山下的猎户也获悉林中再度出现了猛虎。每逢月圆之夜,便会有人看到猛虎游行,只是在它的背上,似乎总驮着个人。还有人声称,自己看见与虎为伴的那人自解衣襟,为虎所狎…… 山下人说,那便是它的伥。猛虎恶伥,横行为祸,天理难容。 围猎除害,势在必行。 深秋过后,林中可猎的鸟雀愈少,殷怀决定将些小虎没吃完的候鸟做 成腌制rou罐,以备过冬。 小虎在这已能稍解人语,殷怀还是习惯叫人形的他“阿恒”,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清这名字的由来。 阿恒见殷怀腌制rou罐,兴奋地朝他比比划划,殷怀笑道:“你是想喝小时候那种松茸rou汤了?” 阿恒用力点头,眼睛亮闪闪的。 殷怀思忖道:“不是不可以,只是好久没做了,家里已缺了许多种调料,我现在又抽不开身下山采买……” 阿恒又一阵比划,殷怀翻译道:“你说你去?你可以吗?你知道哪种?” 阿恒拍拍胸脯,以示包在他身上。 殷怀乐得见他融入人类,又仔细嘱咐了番,便放他离开。 阿恒挎着小竹篮,蹦蹦跳跳下山采买。 他逛了好些圈,直到有些昏头转向,才想起正事,待到置办好各种调料,已近黄昏。 夕照晕黄,像殷怀熬出的松茸汤,暖融融的。而在这样的晚间,飘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雪片柔软而庞大,像白天鹅的绒羽,只落了片刻,便在地上积了薄薄一层素白。 阿恒加快脚步,想在雪盛前赶回家中。 被晚照占据的东方,一轮孤月悄然升起。今夜,月圆。 阿恒跑到山脚时,正撞见伙猎户,他们大概有二十余人,每人都带着刀叉箭戟,其中一个一边调置弓弦,一边炫耀道:“三年前,就是俺用这张弓,一箭射中了那母老虎的心脏--” 他说着,还虚发一箭,弓弦鸣声中,猎户纷纷大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