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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恒的神色瞬间柔软下来,道:“那我再送你一串。” 说罢,便回身去摊前挑拣。 殷怀懒懒等在原地,却见常恒和摊主交涉过几遭后,空手而返,遗憾道:“没有那一种。” 殷怀笑道:“没有就算了。你当初说,那手串代表好运,就当它帮我挡过一劫吧。这种东西,有第二件反而不好。” 常恒深以为然地颔首,继而又道:“我送你别的。” 殷怀想了想,笑道:“行啊,但你总不能送东西前便教我清楚是什么吧,这样,我们分头走,晚一点,在西郊见。” 两人分道,一个时辰后,常恒提着一壶酒步至西邻。 殷怀已在等他,见他手上酒壶,不由挑了挑眉,笑道:“给我的吗?” 常恒郁闷道:“这里穷僻,我没看见什么好东西,只是听说这花椒酒尚算不错,别的下次我再补给你。” 殷怀不以为意,接过酒壶,道:“投我所好,不是挺好的?也不用补什么。” 常恒坚持道:“一定补给你。” 殷怀一笑,未置可否。 他们继续向西而行,路上,殷怀打开酒盖,灌了口酒,由衷赞道:“确实不错,好久没喝了。” 常恒这才想起他身上带伤,急忙道:“你身体是不是还没好全?那你不能多喝,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殷怀又灌了一大口,不在意道:“早养好了,”又笑道:“怎么,想和我打一架检验下吗?” 常恒默然半晌,道:“我那时说错话了,你是哥哥,总要比我厉害的。”又垂下眼,轻轻道:“对不起,哥哥。我以后不会再冒犯你了。从前是我不好——” 殷怀开始时并没有回话,只伸手揉了揉常恒后脑,直到听他后来染上哭腔,才叹息道:“没关系,我没有怪过你。” 常恒听了这话,反倒更加难过,眼圈泛江,几乎要垂下泪来。 殷怀弹他额心,哂道:“都多大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 常恒下意识就要矢口否认,却觉面上一湿,愕然抬头—— 黄昏时分,山间竟下起小雨来,点点滴滴,越织越密。 殷怀与常恒又行过一阵,那雨势愈大。而山陇中,梨花林里,竟现出座园舍。 殷怀道:“走,我们去避避雨。” 雨打梨花,使本就殆尽的残花更加摇曳不堪。花林深处的园舍扉门紧闭,静谧非常。 殷怀叩门数遭,才有男声自里姗姗应道:“客人稍后。” 又过少顷,门被打开。 开门者著白纱衣,撑把纸伞,对两人笑道:“让客人久等了。” 殷怀与常恒见他俱是一怔,这人皮相生得极美,却是副油尽灯枯的病态,说话声都奄奄的。 殷怀回神,拱手道:“打扰主人家,我们山行遇雨,想借贵舍暂避片时。” 那主人笑道:“两位请进。” 殷怀与常恒随他入内。前厅摆着局残棋,却并无对弈者,想是这主人在他们到访前正在独坐手谈。 见殷怀注目棋局,他便请道:“客人可有兴趣陪我下完这局?” 殷怀笑应,执起黑子。 两人直对到黄昏将尽、该要掌灯时,主人才弃子认输,道:“迟某技不如人。” 殷怀拱手:“承蒙相让。” 迟姓主人笑着摇头,目光转向厅外,恍然道:“啊,雨已停了——” 殷怀也向外望去。 暮色渐起,雨势已收。 晚风拂过,梨落如雨。 一场雨后,残花终于难免香销玉殒的结局。 而随着下一阵风来,他们所在的园舍连同园舍的主人也被瞬间吹散。 常恒愕然看着满地梨瓣,道:“他这就……死掉了?” 殷怀替常恒拂去肩上的落花,叹道:“梨花能开至此时,本就属苟延一息。他虽已能聚灵、化出人身,但到底修为不够,还是逃不过命期。或许等来年花开时,他还能再生吧。” 常恒哦了声,有感道:“也不知道他明年重生时还是不是现在的样子,又还记不记得过去的事。” 殷怀又为他摘捡落入发间的梨瓣,有些花瓣嵌得深了,殷怀索性替常恒重新绾发,闻言,道:“在我看来,只要灵始终如一,那他便是同个人。” 说着,殷怀已将掌恒的发髻重新束好,他从袖中取出只白玉簪,插入常恒髻中,笑道:“阿恒,今日是你生辰吧。” 常恒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转过头来,两手慌乱摸索着那只簪,磕巴道:“好……好像是……” 殷怀道:“不知道要怎么算你的年纪,但无论怎么算,我们阿恒,也都长大啦。” 月光将梨花枝木的疏影横斜在常恒面上,他垂着眼睫,有些羞涩地笑,笑容安恬。 殷怀静静看了他半晌。 常恒更加局促,没话找话道:“这簪子是从方才那里买的吗?我怎么没找到那地方……” 殷怀轻轻牵动嘴角,其实他笑得有些勉强,但语气还尽量保持着自然,道:“对啊。” 接着,他又状若随意地叮嘱道:“既然长大了,以后便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常恒乖巧回应道:“好。” 殷怀忍不住长叹口气,常恒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殷怀取下片梨树叶,道:“你想听什么曲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