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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贞贞迷茫回头。 祝槿急道:“贞贞姑娘,你不要想不开啊!rou身死去,魂魄却还在,可魂身陨去,便真的是一了百了了!” 元贞贞轻轻道:“是啊,这不是很好吗?我已经因冤堕鬼,再无轮回路可言。而幽冥鬼域,又是这样一个弱rou强食的所在,没了祝家寨作倚靠,我又能去哪里呢?又能有什么出路呢?我没本事保护自己,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被拐入黑市、当作盘中餐买卖。与其那时候毫无尊严地死,倒不如现在自行作了断。” 祝槿听得心酸,想也未想,便脱口安慰她道:“贞贞姑娘,你要相信我,在不远的未来,你将会被拯救,苦海有涯,只要你捱过去,就能重获新生。” 元贞贞凄凄道:“谁会救我?谁能救我?” 祝槿话已出口,便只得继续,他照着宵烬的叙述对她描绘:“有一只鬼,拥有很大的能力,他愿意用自己所经历的苦难、所感到的痛苦去渡化其他受煎熬的鬼魂。只要你皈依他,他便会占有那些使你痛苦的记忆,他会代替你去承担所有罪与罚,而你将忘却、将宽恕、将宁息。” 祝槿担心元贞贞未被打动,又补充道:“他还会带着百万被他渡化的鬼魂离开幽冥,重回人间,建立一座城,在那里,鬼同人一样地生活,那里没有战火,也没有幽冥弱rou强食的法则……” 直到元贞贞怔忡地离开,祝槿才长出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执着地劝说这只幻灵。进入幻境越久,他越分不清真与假的界限,即便明知眼前的一切只是场海市蜃楼般的重演,即便真正的元贞贞可能在百许年前早已洗冤得救,他还是忍不住去阻止她自裁。 或许,是因为这些幻灵的喜、怒、哀、乐、贪、嗔、痴、怨都太具像鲜活了。 可在这个幻境里,时间在不断地倒退,鬼君已被抹杀,他给元贞贞的承诺,不过是虚妄的希望,她注定只能做场没有结果的等待。 祝槿有些怅然,回忆着方才自己说的话,忽觉无比荒诞。 “神不垂爱世人,鬼要拯救苍生。是非混淆,乾坤颠倒。这都是什么胡话,亏得元贞贞竟信了……”祝槿摇头失笑,转朝乌篷船走去。 小沈碧仍安然躺在船舱里,祝槿坐到他身侧。晚风经过,搓揉起豰波,漾荡起浮萍。 祝槿的意识渐渐变得朦胧…… 他又在梦中了,只是这一次,他的魂身飘飘荡荡,竟是回到了芜宫。 祝槿下意识往家中走,这路他走过十七年,太过熟谙,毫不费力地,他便又推开了那扇殿门。 灯烛跃动,将安坐稻草垛上的一老一小的影子拉得极长,他们并肩坐着,手交叠在一起。 桌上还残留有未吃完的冷炙,较平常的伙食而言,实在是丰盛。于是祝槿便明白,此时应正值祈安夜。 小祝槿大概只有七八岁的模样,悠荡着小腿,抬脸看向祝老爹,不解道:“阿爹,为什么我们不同别人家一样,也去街上拜祈君安啊?” 祝老爹没有回答,虚握着他的手却紧了紧,手铐的铁链亦细细颤动起来。 小祝槿犹仰面凝望着养父,一派天真不谙世事。 祝槿却看懂了老人神情的晦暗,他心里泛起酸涩,忍不住举步上前。 就在他迈入门槛的刹那,身上的青衫忽变幻成了黑袍。而祝老爹闻声看来,神色倏变,挺身而起,朝祝槿吼道:“你怎么还敢回来?” 祝槿愕然止步。 祝老爹恨恨盯着他,手指着门外,嘶哑道:“没想到这十七年,我竟是在抚养仇人!你给我滚!永远别再来见我!” 祝槿怔怔看着他,还想要辩解,下一刻,却张口结舌——他看见了祝老爹瞳孔中倒映出的自己,黑袍金面,赫然乃是鬼君! 祝槿骤然从噩梦中惊醒,他坐起身来,只觉胸中翻沸、冷汗涔涔,而身边的船板凉津津的,不知何时竟已空了。 祝槿下意识地抬眼,背向他坐在船头的人也恰在此时回眸,对他温软一笑,甜甜唤道:“阿槿。” 第51章 共舸眠 祝槿喜出望外:“阿碧,你醒了!” 沈碧旋身爬进船舱,跪坐回祝槿身旁,郑重道:“阿槿,你又救了我一次。” 祝槿慌忙摆手:“哪有,我没做得了什么。” 沈碧道:“我感觉得到,那时你抱着我,温暖我,”他抿唇而笑,道:“我都知道。” 祝槿有些不好意思,沈碧望着他,咬了咬唇:“阿槿,你还怪我吗?” 祝槿疑惑道:“我何时怪过你?” 沈碧小心翼翼地瞟他一眼,垂眸道:“那时,在淆水边,你说我在君囿里是故意戏耍你……”他越说声音越低,及至最后,甚至染上了哭腔。 祝槿有些尴尬:“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你不提起我早便忘记了。我那也是一时生气……” 沈碧闻言,猛地抬起脑袋,惊喜道:“阿槿,你的意思是,我们和好了吗?”他眼睛晶亮,仿傅只要祝槿点头称是,就要立马飞扑过来。 祝槿被他看得头变发麻,又觉得有些好笑,曲指弹上沈碧的脑壳。 沈碧也不躲避,只是紧盯着他追问道:“是吗?” 祝槿似笑非笑道:“你是不是又想糊弄过去?我虽不再生气,但你难道不应该同我说说一直隐瞒的事吗?比如,你这身体是怎么忽大忽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