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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槿失笑:“我不是狐狸精,也不吸食精气,你叫什么名字?这是什么地方?” 男子孩却不答,只张手朝他发间伸去,嘴里叫着:“花!花!” 祝槿有些疑惑,什么花?然而还未等他想明白,那男孩便痛呼一声,收回胖手,哇哇哭叫起来。 祝槿不明所以,手足无措地拍着男孩的背安抚对方,但他却哭声不减,哭闹声响遏行云,回荡在午后寂静的花园中,想必很快就会引来注意。 少顷,果就见一个乡绅打扮的中年男子步履匆匆地赶来,神情焦灼,看见祝槿和小胖子,“啊呀”高呼一声,脚步更快。 祝槿皱眉看着来人,心头警惕。那男人却未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一面往这边赶,一面连声抱怨:“小胖儿!你可教为父好找啊!” 听见父亲的声音,小胖身体明显一僵,蓦地止住啼哭,自动脱离出祝槿的怀抱。 那男人几乎是狂奔过来,到近前时,兜着大肚腩艰难地下蹲,平视着小胖,半是嗔半是喜道:“在哪儿都找不着你,可急死为父了!” 小胖蔫头耷脑地,小小声说话:“我想jiejie了,就来这里看牡丹,然后遇上了这个狐狸眼哥哥……”他说着,伸手指向背后的祝槿。 中年男人这才分神留意祝槿,疑惑着:“你是谁……怎么跑到我们家的牡丹园里来的?”他将小胖护到自己身后,警惕道:“莫不是拐子想来偷我家孩子吧!” 激动之下,这男子脸色涨得通红、愤愤挥舞拳头,小胖连忙拽父亲胳膊,焦急解释:“不……狐狸眼哥哥不是坏人……” 祝槿尚还搞不清楚状况,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辩驳,手下意识探进袖中,想摸出那张鬼君的请谏自证清白,可等掏出时,他不禁愕然—— 那大红底色的请谏不知何时竟已变化成了一封素白的照身帖,上写: 姓名:祝槿 籍贯:无所拘 身份:野鬼孤魂 刚刚还疾言厉色的父亲看见他手中的照身帖,态度一下变得缓和:“原是访客呀!看来是场误会,”他说着,亦自袖中取出封帖,递予祝槿道:“是李某方才言行过激了,还望小兄弟见谅,来,小兄弟,咱们来互相认识一下。” 祝槿还来不及反应,手里的帖子就已被对方抽走,他只好耐下起伏的心绪,也接过对方的照身帖,只见上撰: 姓名:李富贵 籍贯:富贵里 身份:饿鬼 祝槿盯着“饿鬼”两字,缓缓咽下口唾液。 李富贵此时也已检阅完毕,恭敬地将祝槿的照身帖递回,态度又殷勤了几分,热络地打听:“小兄弟怎生会孤身游历到我们这里啊?可还有同行的伙伴?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吗?” 祝槿收回帖子,心情复杂地打量向眼前这只饿鬼。他形貌同常人无异,更兼衣冠楚楚,看上去不仅毫无凶恶戾气,甚至还称得上和善可亲。李富贵始终挂着微笑,仿佛对祝槿的审视毫无所察,只耐心等待他的回答。 祝槿斟酌着道:“我还有三个同伴,刚刚失散。李先生可见过他们?其中一个正是闭谷的衰官,名唤倒霉。” 他边说边观察着李富贵的反应,却见他神色、举止皆无异状,只是摇头道:“我们富贵里是个小地方,一共就五十户人家,邻里走得极近,亲如一家。但凡有生人到这里,很快便会一传十、十传百。可惜直到我来找小胖前,都没听说乡里有来什么生人,更何况其中的一位还是衰官大人。想来,您的朋友并未寻来此处啊!” 他叹了口气,又拍了拍小胖的头,似乎是对祝槿的境遇感到唏嘘。小胖则始终睁着双懵懂的小眼睛,好奇地盯着祝槿,见他也朝自己看来,立马露出个甜笑。 祝槿心念电转,他现今只身落入幽冥鬼域,对这里的状况完全两眼摸黑,面前这一大一小的父子双鬼,外表看上去友善,但未必没有包藏祸心。 李富贵似是看出祝槿的烦恼,主动提供方便:“小兄弟想来也是奔波了一路,不如先在我们这儿落个脚?李某正可委托乡亲四下打听你同伴的下落,也省得你们无头苍蝇似的互相寻觅,反倒错过相见的机会。” 当务之急确实是与常恒他们会合,至于这鬼是否别有用心,祝槿倒觉自己可以趁此机会、静观其变,想到这儿,他拱手笑道:“那就多谢李先生好意了。” 李富贵大手一挥,十分豪爽:“举手之劳,小兄弟先随我到客房歇脚吧。” 二人穿行过牡丹园,小胖儿蹦蹦跳跳跟在他们身后,追捕流连在花间的戏蝶。 李富贵主动介绍:“这花园是我特意为小胖所造,小胖与他jiejie最是姐弟情深,可惜他jiejie现已嫁去了外地,两人难得机会见面——jiejie闺名唤作‘软玉’,正与这种粉牡丹同名。为解小胖相思,我才在花园遍植下这种牡丹。” 祝槿望着那株株香砌雪堆的粉白牡丹花,捧场道:“李先生一家的感情,着实令人艳羡。” 李富贵笑谦道:“惭愧,惭愧。” 祝槿就势问道:“不知李先生对那鬼君知道多少?” 李富贵闻言,微微变色,小心环顾四周一遭,才压低声音道:“那可是鬼域新主!岂是咱们这般身份的人可以妄加议论的!” 祝槿道:“我与同伴正是在前往拜会鬼君的途中走散的,先生可知晓从此处出发,该如何赴往鬼君的晚照台?若我介时寻不到同伴,便想去目的地碰碰运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