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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桑上前几步,关切道:“你现下身子可好些了?” 幽篁这才回过神来,笑答:“早已大好了,只是自扶桑哥哥回来起,我们便一直未能见面,我这才想着跑来看看你。” 扶桑道:“既已大好,便多到处走动走动。你小时性子顽皮,长大了却文静下来,整时拘在这宫里。得了空不如去看看若华,你们应也有许久未见了吧。” 幽篁笑应下来,又扭捏道:“听说扶桑哥哥如今也还住在祭场周围,我若去了,是否打扰?” 扶桑道:“若你不嫌我那边冷僻,只管让妞妞带你来。” 常恒有一搭儿没一搭儿地听着他们闲话,思绪渐渐飘忽。 夜风起兮,云破月来。 凉津津的月光沁着花色,铎铃声隐隐从更遥远的地方传来,清悦悠扬。 ——足足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只铎铃,常恒恍惚地想。 第40章 一霎天 常恒与扶桑沿祭场小道漫步。不知谁的肩膀无意蹭过了对方,错身的刹那,常恒自然地执起了扶桑的手。 春夏交际,树木葱茏。微风拂过,林梢间所悬铎铃铿锵起鸣。 扶桑脸颊泛起粉红,手心也微微沁出汗水。他强作淡定,指着树间一只金铎,问常恒道:“阿碧,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常恒神色一动,语调却波澜不兴:“铃铛?” 扶桑笑道:“这不是一般的铃铛,是祈福铃。数百年前,当今的天君身受重伤,避祸下界,恰巧为羲和公主所救,二人日渐生情。天君隐瞒身份,留在昭彰,协助公主父兄理国。当时,昭彰饱受瘟疫困扰,天君便作主,将那些死于瘟疫的灾民尸身埋入祭场地下,又亲自率人在梢间悬上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只铎铃,为那些不幸的亡灵祈福,佑其来世无厄。” 恰逢一阵斜风吹过树梢,铎铃齐声和鸣,常恒神色凝重。 扶桑并未注意到他的异样,又笑着道:“因这铃声是神明对昭彰的恩赐,故而在魁城,历来有闻铃祈愿的习俗。阿碧,我们也向上天许个愿吧!” 他说着,将二人交叠的手抬到了胸前,握着常恒的力道也骤紧。 常恒神情倏变,想要开口阻止,扶桑却已径自阖眼,祈祷起来。 常恒不觉苦笑——要怎样告诉扶桑,所谓的上天恩赐,实则却是残忍不仁? ——昔时郎夋以林木为藩篱,以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只铎铃结锁,铺就森森牢狱,锁困住地底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只亡灵,使其不得投生、亦不得涅灭,只能被永无止尽地拘禁在此,供他驱役,从而以这些亡魂的怨气铸成邪阵。 而每逢此阵开启时,受鼓噪的怨气波及,魁城都会有生灵涂炭之祸。 扶桑的生身父亲就是……常恒眉间紧攒,扶桑瞧见,关切道:“怎么了?” 常恒摇头,正想搪塞过去,忽听见一阵渐近足音,不由诧异道:“有人到这边来?” 扶桑亦是一怔,祭场周边戒备森严,闲杂人等绝不能轻易进入,而他们散步的地方又甚是幽僻,平素鲜少会有人踏足。 足音渐近,混杂着一个女声的喝斥,她不耐烦道:“你能不能走快点!” 扶桑认出这声音,了然道:“是幽篁,前些天她说过要来探望我的……” 常恒一下子收敛了表情,闷闷地应了声。 扶桑见他不快,慌忙解释道:“我……我同你说过的,我只把她当作一起长大的meimei……” 常恒抬眼,轻声细语道:“可你们现在已经长大了啊!” 扶桑一怔,讷讷道:“我,我以前没想到这点,你说的对,幽篁已是大姑娘了……” 常恒又垂下眼去。 扶桑连忙道:“你说得是,我既无意于她,确实不该再同她多接触……走,”他拉起常恒,“我们上树去避一避,她找不见我,自会回去了。” 旋即,就见幽篁与常松萝一前一后地出现。幽篁健步如飞,不时回头催促常松萝。常松萝则双手叉着腰,一边追她,一边叫苦不迭道:“公主,奴婢真地再也走不快了啊!” 幽篁甩袖:“那你便一个人慢慢走吧!”说罢,再不等她,径自快步向前。 常松萝被她落在身后好一段距离,气喘吁吁地停步,擦拭额头的汗水。她正暗自抱怨着这费力不讨好的差事怎么就落到自己头上,前方的幽篁突然止步,恶声恶气地问:“应该怎么走?” 常松萝只得拔腿,应道:“公主,还要往前!” 枝干间,可立足的地方狭小,故而扶桑几乎是被常恒搂在怀里。对方湿热的鼻息不断喷上他的后颈,扶桑实在觉得瘙痒,忍不住略略向外靠。却不想,他只是稍稍移动,树梢便摇晃起来。 一时之间,叶影婆娑,铃声叮咚。 幽篁听见响动,不由循声望来。 树梢晃动几遭,渐渐平复如初。扶桑与常恒的身形全然隐在层叠的碧叶间,幽篁狐疑地张望了会儿,终是没觉出异常,准备迈步离开。 见她举步,扶桑暗暗松了口气,僵直的身体渐渐放松。 常恒察觉到扶桑的紧张,微微翘起嘴角,故意凑得更近,朝他脖颈吐气道:“大祭司,她们走了吗?” 扶桑猝未及防,猛地一抖,低声抱怨道:“别闹!” “啊!”常恒歉然,听话地偏头,转而将气息吹向扶桑的耳廓,辩解道:“我不是故意的,从我这里,看不见她们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