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下坠在线阅读 - 下坠 第30节

下坠 第30节

    等走到公寓门口,上了楼摁动电梯,每层公寓只有一个房间,而陈逆的家在三楼。

    此时电梯里还有不少人,都是匆匆下班的中年男人。

    男人很友好地问周兒去几楼,周兒轻声:“三楼。”

    男人一顿,重复问:“三楼吗?”

    周兒点头:“嗯。”

    男人讪讪摁动三楼,低声询问:“你跟三楼的住户……什么关系啊?是她女儿?”

    周兒眼睛转动,摇了摇头:“我男朋友住在这里,我第一次跟他回家,他们家怎么了吗?”

    男人缩了缩脖子,低声说:“那你可要小心了,三楼那个女的,之前是个疯子,整天在房间里乱砸东西,这栋楼本来隔音效果就不太好,我在五楼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我刚住进来那几天,有次电梯坏了走的楼梯,看到那个妈正在打她家小孩,可狠了,身上都青紫青紫的。”

    “后来就听说……那个女的从三楼跳楼了,这栋楼都开始落价。”

    “你可小心点你男朋友啊,那样情况下长大的,心理估计也不太正常。”

    三楼到了,周兒走出来,轻笑:“谢谢。”

    走到门口,她敲了敲门,才发现门没关,房间内没开灯,整个室内一片漆黑,硕大落地窗的白色窗纱顺着窗外的狂风暴雨飘动,而落地窗前放着一架干净的钢琴。

    这里应该很少有人来,地面落了灰尘,只有那架钢琴是干净漂亮地摆放着,应该是被陈逆擦过的缘故。

    周兒盯着钢琴看,心想这架钢琴应该是陈逆mama生前的。

    她的固有思想告诉她,弹钢琴的女人是个温柔恬静、大方得体的优雅女人。

    跟刚才男人口里的描述天差地别。

    她正想抬步走过去,腰部忽然被一股力道困住,侧腰敏感,周兒歪头,整个身子都有些酥麻。

    他洗了澡,身上有一股很淡的青柠味,以及夹杂着掩盖不住的烟。

    最后一口烟喷在周兒耳畔,她侧过头避开,感觉他身上guntang的要命。

    不知道是因为燥热还是生病感冒了。

    周兒身上有些潮湿,头发都还没干,被一个像是火炉的少年紧紧抱着,冷热交杂,身上的雨水都变得粘稠。

    她仍旧没有丝毫抗拒,看了一眼远处的钢琴。

    轻声问:“是你mama的钢琴吗?”

    黑暗中她看不清陈逆的脸色,只觉得着嗓音沙哑的像是被辛辣的烟滤过,沙哑又低闷:“嗯。”

    “你会弹钢琴吗?”他问。

    周兒点了点头。

    “只会一首。”她走过去。

    坐在凳子上,手指划过琴键,回头看向身后的少年,他长身而立,手指不知什么时候点燃了一根烟,那一点火光映照出苍白的脸。

    音符如同跳动的文字,缓缓从指尖划出。

    窗外风往内吹,周兒觉得冷极了,全身都是冰凉,手指都开始有些不灵活。

    有些湿润的头发被硬生生吹干,耷落在肩膀处,因为身体浮动而摇摆。

    她听到一旁的人询问:“叫什么?”

    周兒停下已经被冻得发红的手指,回头说:“the truth that you leave .”

    并不算是一首很轻快的歌曲,反而有些低沉哀伤,钢琴的音色很好,反而能让浮躁的情绪瞬间安静下来。

    周兒记得网页上有人对这首钢琴曲的评价是——

    等到失去之后,才能体会到无法重来的痛苦,以及无尽的后悔。

    “她以前就很喜欢弹钢琴,大学在知名音乐学院读书,我听不太懂她弹的东西,但她就喜欢让我站在她旁边。”陈逆淡声说。

    随后像是发了疯一样,癫狂地敲击着钢琴,音符是碎裂的,节奏紊乱,她引以为傲的东西被像是垃圾一样成为她的发泄物。

    陈逆讨厌任何钢琴的声音,却无法阻止,便只能冷眼看着她。

    后来女人不喜欢开灯,房间内一片漆黑,她就那样坐在窗前弹奏,他抗拒地想跑出来,又被女人摁着嘶吼虐打,直至被她关在一个小箱子里,箱子就放在钢琴的旁边,反复弹唱一首钢琴曲,一直到他听得麻木,心都是死的。

    后来她把他放出来,又一副痛哭流涕的样子,满脸后悔与心疼,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下次让他再跑快一点。

    如同魔鬼的调侃,再走远一点就不会被抓回来了。

    后来她终于死了,箱子也被陈逆砸了个稀碎,整个房间寂静下来,即便是陈逆不住在这里,灯光也要时刻开着,他逐渐受不了任何黑暗的地方。

    也努力让自己忘记那个女人的模样。

    直到后来他听说了一件事,这里的灯光又重新熄灭了。

    如同那些数不清的痛苦日子,日复一日的,重新开始徘徊循环。

    不同的是,以往是被迫的,此时却像是主动走进恐惧的黑暗里。

    周兒歪过头,看到陈逆摁压着钢琴边缘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想站起身,今天实在太冷了,不知道陈逆有没有感冒,再待下去,她也不能幸免。

    但她的动作像是猝然刺激到了陈逆的眼眸,他眼神冰寒刺骨,手指狠狠摁压住周兒的肩膀。

    周兒被迫坐在椅子上,颦眉仰头看向他,窗外雷声阵阵,狂风大作,雨水疯狂拍打着玻璃,仿佛密不透风的黑布将整个世界包裹。

    他的力气很大,下手没个轻重,肩膀被捏得疼痛,周兒冷眼看着他,手指掰开人的手,毫不留情甩开,声音少见的有些气焰。

    “松开。”

    “你发什么疯。”

    说完这句话,周兒想自己大概是疯了才会吹着雨全身几乎湿透了跑过来给人弹了一首破钢琴。

    她刚站起身转身往门口走,身后一个guntang炽热的身子煲贴过来,周兒这才意识到他身上也是湿透的,很显然这里根本没有他可以换洗的衣服,亦或是他自虐似的不想换。

    “周兒。”他的嗓音沙哑得厉害。

    腰肢被紧紧困住,少年的下颚抵在她的肩膀上,不知道是不是他有些脱力,周兒感觉身上的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手指轻轻抗拒了下,他贴得更紧了,身上又湿又热,这个动作不过持续了五分钟,周兒感觉双腿有些麻,额头也guntang。

    算了。

    本来可能也要感冒。

    “陈逆,你知不知道自己很重。”

    身后的人像是被启动了开关一样,凌驾在她身上的力气减缓了许多,甚至可以说周兒靠在他身上。

    他的手臂仍旧没有松开,有些粘人地跟她紧贴,明明身上发烧已经够热的了,姿态却像是在黑夜取暖。

    “我原来,很讨厌她,她对我不好,我讨厌一个人因为喜欢这种鬼东西那样匍匐到没有尊严,像是没有自己的灵魂一样。”

    周兒顿了一下,所以他身边辗转着不同的女孩儿都是受他mama的影响吗?随心所欲,因为不想付出真心。

    从一开始的印象来说,周兒一直没觉得陈逆是个会对感情认真的人。

    周兒闭了闭眼,心想,是不是同样经历的人才会默契地靠在一起。

    她想,如果不是因为家里,她是否也跟齐嘉一样,有一个让她羡慕的性格。

    敢爱敢恨,是她这辈子都羡慕的四个字。

    陈逆嗓音嘶哑:“可后来我发现,是我错了,是她被别人骗了,她因为这场骗局得了抑郁症,都已经神志不清了。”

    “她可能在向我求救我,可当时的我只想她早点死。”

    周兒猜测那个骗了她的人大概是齐嘉的mama,可齐嘉的mama不也因为他们现在需要吊着一口气生活吗。

    陈逆轻咳了几声,胸口剧烈起伏,轻笑了声:“你知道骗了她的是谁吗?”

    周兒没吭声,只是很平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齐嘉的奶奶黎文香。”陈逆声音冷下来。

    “余欣怀不了孕,正巧当时我妈怀了我,齐明江非常想要这个孩子,却不想跟家里很有钱的余欣离婚,黎文香就跟她儿子齐明江合伙骗我妈说,齐明江没有女朋友,可他早就结婚了。”

    “等我生下来那一天,余欣mama意外怀孕了。”

    “他们害怕事情暴露,余欣会跟齐明江离婚,他们也就拿不到余欣家里的投资,可这件事还是让余欣知道了,她找上了门示威,我妈得知真想就得了产后抑郁症。”

    “外公性子很淡漠,一直很少跟mama打电话,舅舅又从小就移民到了国外,当时公司金融危机,自顾不暇,也就没有人知道她出了事儿,而且我妈总觉得那个男人会后悔,也不愿意找谁帮忙。”

    “所以就是报应吧,黎文香现在只能住在平潭等死,她的儿子,她的儿媳妇,还有她的孙子,都眼睁睁看着她等死,这可比我妈幸福多了。”

    “周兒。”

    陈逆松开手,眼里是执拗的狂热:“有时候我真想冲过去,一个一个杀光他们,可是我又觉得,活着应该更痛苦。”

    很显然,这件事不是陈逆自己查到的。

    周兒忽然想起今年齐嘉的十七岁生日宴,那天她也来了,只不过在楼上,给人送了礼物之后就想离开。

    这种商业性质的生日不是她喜欢的,况且除了齐嘉,这里也没几个她认识的人。

    余欣一直身子不太好,穿着一身华贵衣服,身子骨削瘦的有些吓人,一身耀眼服装也撑不起脸色的苍白。

    周兒离开之前往楼下的看了一眼,一个身高颀长的少年站在余欣面前跟人交谈,她离开之际听到里面的一片糟乱,但也没兴趣回头看什么。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陈逆知道的这件事。

    齐嘉应该不知道,所以才以为是因为早些年婆媳关系不合才不让他奶奶回京市。

    也以为是陈逆故意毁坏的生日宴。

    余欣自己过得不好,也要把这件事告诉陈逆,让所有人都痛苦。

    陈逆手指撩拨开少女的刘海,目光落在她干净的眉眼上,随后深吟了声,把人拥入怀里,双手紧紧环绕着纤细柔软的腰部。

    五指跟她的指缝紧紧扣合,另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脑勺,垂着眸,眼神凝望着她的唇瓣处,很轻地贴了一下。

    没有感觉到丝毫抗拒的情绪,才试探似的亲吻,游刃有余地撬开她的齿关。

    密密麻麻的吻痕如同纠缠不开的棉花糖。

    周兒头脑昏沉,唇齿间的烟草气倏地铺天盖地围涌来,让人上瘾。

    她抬着纤长脖颈,眼睫颤抖。

    不知道是不是黑夜掩盖,他的嗓音低沉又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