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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青道要晚点回来,多半是因为那个抓到的应默,君闲点点头,“好。” “夜里天凉, 不许偷着开窗子,也不许将被子团成一团。” 君闲怕热, 往日里他的房间冰不断,明明已经够凉快, 他却还是要凑到冰前去。 父亲训斥过他,说是男子体质本就偏弱,每月里还要来葵水,这样贪凉, 以后有的是他受罪的时候, 吩咐他院子里的人看着他。 他院子里的人尽管都跟着他通着气,但还是没有太放纵了他。他失去的又岂止血脉相连的亲人。 后来出了事,顾一野和春松楼哪会在意这个, 君闲也不敢再娇气, 他已经失去娇气的底气, 若是再这样不管不顾,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性命。 若非走到穷途,他轻易不敢死。有他活着,还能有人记得君家,他要等到他坚持不下去了,再入黄泉,到时候跟着世人眼中的君家一起销声匿迹。 不过他如今有池青道了,已经不想着死了。 池青道对他体贴入微,什么都瞒不了她的眼睛,她给君闲的自然都是最好的,莫说是在王府里,就是这一趟来西南,风吹露宿,池青道也没让君闲受多少苦。 池青道待他这样好,好得不真实,自从上次他因为久病不愈心情抑郁之后,他就总觉得他和池青道中间隔着什么,池青道对他依旧如初,但他心里还是不上不下地卡着难受,他也想不透缘由,想要找机会给池青道言明,又遇不上合适的时机。 两个人就隔着一层大雾,黯然对望。 池青道昨日一夜不睡,到底是应默太过于棘手,还是她的心里也跟君闲一样哽住了,君闲猜不透。 池青道上来的时候已经三更天了,更夫就从窗子底下过,她叮嘱的两样,君闲一样也没有记住,窗子大开着,被子也被君闲踢得乱七八糟的,明明都要做爹的人了,还是小孩子脾气。 池青道走过去将窗子关上,转到床前,把君闲的袖子扯下来,又替他把被子展开掖好。 君闲照例为池青道留了一盏灯,就在床尾,烛光太暗,看不太清君闲,回想起君闲初次为她留灯,好像已经很久远了,还是来西南之前。 那时他们两个人的心依靠在一起,于茫茫夜色之中执着地为彼此升起来一盏灯,那灯光微弱,却已经足够。 池青道自然也感觉到了吃力,不是在喜欢君闲这件事上,她能够步步筹谋走到君闲身边,再大的心力她都能够付出。 况且这是君闲,她只要看一眼,就止不住漫天的爱意。 两个人明明相爱却还是会越来越生疏,池青道就卡在这里,律雁说的话她都明白,但明白是一回事,用到自己身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池青道为着这个焦虑不已,比眼下江南的事情更让她焦虑。 江南的事情好歹可以扯出一条线出来,但在君闲身上,在他们的感情之间,扯不出来一条这样的线。 池青道自暴自弃地坐了一晚上,烛火燃尽,被君闲逮个正着。 君闲对着铜镜束发,池青道走过去帮他,一梳子梳到发尾,君闲的头发向来柔顺,就跟上好的丝绸一样,总是叫人爱不释手,已经垂到腰间,束起来着实要费一番力气。 君闲乖巧坐好,从铜镜里看池青道,池青道很是认真地在捞他的头发,她动作轻柔,生怕扯了君闲一根头发,他们之间有很多这样平凡的早晨,三餐四季都在此中。 但又有一点微妙的不一样,君闲找话来说:“今日要去父亲母亲的墓前吗?” “是,但房子太乱了,我让安九和安十去收拾了,等他们回来我们再去。” 江南的旧居一直都在,池青道每年回去,总会小住几日,这一次估计也要耽搁不久,她想着索性带君闲也回去住上几日。 “哦。”君闲应一声,不由得垂下头去。 “怎么了?”池青道转到他身前来看他,她怎么觉得君闲兴致不高,有前车之鉴,她生怕君闲兴致不高。 “没事啊。”君闲的眸中浮上一片茫然,看来是真的没事。 池青道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下楼去用早饭,还是我拿上来?” 君闲怔怔地,好似根本没有在听池青道说了什么,他只是牢牢扯住池青道的手,“我前些日子说的都是气话,你也知道,我我我,我不够好,得了你这样的疼惜,自然惶恐。” 他打定主意要与池青道说个清楚,却没想到好像越描越黑了,池青道不喜欢他自轻自贱,他撇开头,难以自处。 池青道蹲下来,这样她就比君闲矮了一大截,她抬头去看君闲,双手捧住君闲的脸,语气轻柔地问:“你知道我最遗憾什么吗?” 君闲摇了摇头。 “我最遗憾,我来的太晚了,我曾经无数次想过,要是我再快一点,是不是就能保住你的家人,是不是就不至于让你落入那样的境地。” “不是不是,”君闲慌忙否认,“你没有来晚,是你救我于危难之中,你是我的贵人。” 池青道听了这话笑起来,却难掩凄凉,君闲从没有看过如此心酸的笑容,一时之间,他的心口也堵得发慌。 “我用尽全力想要将你托起来,不是说我想要君家的小公子,我想要的是你,君闲。我只是不希望你一直期期艾艾,你在我身边,依旧是那个金尊玉贵的小公子,你我之间,从来如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