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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绾的营帐离狩猎场不远,哪怕江寄忽视掉身后跟着的顾祈年,特意放慢了步履,还是很快便到了。 天边弯月高挂,漫天繁星点满,四月的天算不得冷,微风阵阵起,也感觉不到多少冷意。 狩猎场上此时已经点好篝火,众大臣,臣妇,以及家中公子姑娘也都到了场,场面十分热闹,高台也已布设好,只等皇帝到场。 顾绾和江寄到的时候,太后也到了,她身后还跟着惠妃,还有白日受异兽袭击幸运逃脱只受了惊的萧芙。 惠妃一身藕荷色宫裙,妆容清浅,只颊边画新月面靥,不出挑不出错。萧芙一身绯色绣牡丹缠金线裙,妆容明艳,两颊薄晕,看到跟在江寄身侧,一身梅染裙,明媚大方的顾绾,她撇了撇嘴,敷衍一蹲礼,便将脸朝向了一侧。 没多久,沈柔也到了,她一如既往低调,鹅黄素裙,银面薄纱覆脸,她给江寄太后行完礼,视线在顾绾身上隐晦瞥过,又慢慢往后面去,只一双微垂的眸中冰裂淬毒。计划失败了,卫潜还背着她去救下了萧芙。 她得到消息的时候险些掀了营帐,在哥哥派人传信来告诉她外祖家消息 ,母亲还因为顾绾被祖父送回外祖家至今没接回,她更恨不得带把刀到现场来拼命。 但她不能急,卫潜敷衍她,是看她外祖家落魄了,她现在更需要忍。 早晚有一日,她会让这群负了她,伤害了她的人不得好死。 萧芙和沈柔什么态度想法,顾绾没关注,也不在意,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壶酒的事,只轻扫了扫四周,便随江寄入了座。 —— 宫里的食桌安排在高台上,隔着一道薄透纱幔,不影响观赏外面,又保持了一分神秘尊贵。 众人给皇帝太后行完礼,得一声免礼便起了身安静回到各自席位,之后江寄寻惯例稍微说几句,宣布了宴起。 接着便有乐声响起,舞姬依次登上中央的舞池开始翩然起舞,又有宫人依次将猎宴端上桌。 顾绾自挨着江寄坐下,整颗心便提了起来,见宫人端着白玉酒壶并酒盏上桌,她手指微微捻紧,等宫人给皇帝斟酒,她更是心口劲跳不停,连眼皮都不受控制的乱眨两下。 酒盏斟满,放去江寄面前,顾绾视线随之移过去,眉头慢慢拧起。 她先前想得简单了。 她座位离江寄近,但想打倒他面前的酒盏还是有一定难度。且,哥哥说药沾在壶口,还遇酒便化开,按理说倒酒第一盏便有问题,但万一,整壶酒都污浊了呢? 哥哥与她说不让她饮酒,未尝没有这个原因。 白玉酒壶在江寄前方不远处,这会儿已经入座,她只能起身才能寻得机会将两样都打倒,可要找什么理由起身呢,顾绾捻捏着手指,绞尽脑汁想辙。这时,下首第一席的首辅萧峥起了身。 这是要循例给皇帝祝酒了,顾绾余光透过薄纱瞥见,她心里一急,顾不得那么多,只喊江寄一声:“陛下!” 顾绾这一声嗓音不算低,除了远处舞池中央起舞不停舞姬和弹琴伴舞乐伶,众人都望向了薄纱帷幄。 顾祈年眼里划过无奈,只微摇头。 江寄一直注意着顾绾,见她一直盯着他面前的酒,以为她是迫不及待想他喝下,他喉间微堵,但听到她喊,他依然第一时间转眸看向了她:“怎么了?” “受了伤,便不饮酒了吧。”顾绾沉一口气,对上江寄柔缓视线,和他道。 都要弄出动静,与其手忙脚乱最后不知能不能打倒酒壶,还不如干脆让人不饮酒,只宰辅萧峥已经端着酒盏站起来,她这番要得罪人了。 果然,坐在江寄左边的太后听到这话脸色当即垮下来:“贵妃,今日哀家同你一桌坐着,宫人上的酒有分寸,并不烈。” “不烈也是酒,陛下今日有伤在身,多注意些总是好的。” 顾绾不意外太后会出来说话,若平日当着众臣面她会有顾忌,可此时关乎江寄的命,她不能退让,她清声回道太后,又去拉了拉江寄衣袂:“陛下,圣躬为重,便以茶代酒,行吗?” 高台灯火明亮,照在顾绾细白莹润脸上,摇曳烛火耀进她含着关切的雾朦眸中,粲然绚丽。 江寄定定看着她,虽知她突然改变主意或许是因为顾祈年出现在现场,担心牵连到他,这关切在意都不是给他,他心里还是不受控制触动一瞬。 “好。”江寄喉咙轻动,哑声应道她。 左右,有这酒与没这酒都没差。 江寄答应下来,宫人自是赶紧上前将酒壶酒盏撤了下去。 这样一来,太后与萧峥便被扫了面子。 太后脸色已经沉得发青,她把着漆金楠木椅扶手的手隐隐爆出经脉。 萧峥到底比太后沉得住气,他笑一下,神色自如放下酒盏,只说:“陛下圣躬确实重要,倒是老臣疏忽。” “朕身体确有不适,贵妃关切,朕欣喜,只猎宴也不能因朕扫兴,便这样,诸位随意,今日若有能喝个两大坛的,朕另有封赏。”江寄看向众人道了句。顾绾这样出头,总会落下一些人权柄,若他能长久活着,倒无需担心,但今夜之后,她就得独自在这深宫朝堂,他不能不多为她打算。 “陛下体恤。” 众臣欣喜谢过,下方气氛便和乐起来,也有大臣互相举盏相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