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页
“不。”江慎给他夹了只烤鸭腿,道,“这三日里,有超过半数贡士,以各种渠道和方式,向我派系的官员传达了投靠的意图。” 殿试在会试放榜的三日后,如今已经是第三日。 黎阮:“那你为什么还不开心?那些人才华不够?” 江慎摇头:“也不是。” 能在科举中一路考到会试,才华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他们愿意依附江慎,也可看出是懂得审时度势之辈。 但问题便出在这里。 今年这批贡士,都太会审时度势了。 官场之中,圆滑之人要有,但不能有太多。 否则,他们如今能够顺应形势支持江慎,未来也可能顺应别的形势,倒戈相向。 而且,江慎毫不怀疑,这些消息崇宣帝一早便在掌握之中。 所以他并不在意江慎呈上去的文章,也不在意他殿试要策问的内容,他不表态,便是想知道,江慎要如何处理这种情况。 他若一心只留愿意依附他的人,势必一脉独大,引圣上忌惮不说,日后还可能自食恶果。但若全部拒之门外,留下些立场不明的人,不仅损耗自身利益,失去了争取督考的意义,还可能损失真正忠心之人。 不能都要,也不能都不要。 偏偏留给他选择的时间不多,只有会试这一篇文章,众贡士这三日的表现,以及殿试那半日的策问。 能否任用贤能,这是继去年南巡之后,崇宣帝给他下的第二个考验。 那位看起来似乎已经时日无多的君王,走的每一步棋,实际上都不是废棋。 “听起来好难。”黎阮感叹道,“你爹心眼可真多。” 江慎:“……” 放眼整个天下,大概都找不出第二个敢说崇宣帝心眼多的人。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 可江慎想到这里,心中忽然又浮现出一种极微妙的感觉。 崇宣帝这行事风格,与江慎过去认识的,年轻时候的他其实并无差别。可这样一个人,他为何会在重病一两年之后,变成如此一个听之任之的人。 他难道当真不再怀疑,如今沦落到这般田地,是被人所害吗? 江慎在心中埋下这份疑虑,抬眼一看,黎阮拨弄着盘子里的鸭腿,一口也没吃。 “你的胃口还是不好吗?”江慎眉宇蹙起,“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让太医来给你瞧瞧?” “不用了吧……”黎阮道,“我是妖,我不会像你们凡人一样生病的。” 这倒也是。 这些天,黎阮又缠着江慎双修了几次,如今法力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就连耳朵和尾巴都不会再时不时冒出来了。 除了偶尔胃口有些不好,身体看上去并无任何异状。 “也许是近来天气变化繁多罢。”江慎想了想,道,“等殿试忙完,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好!” 黎阮点头应着,又道:“我没事啦,就是这两天不想吃得太油腻,这道凉拌鸡丝就很好吃啊,我吃了好多呢。你也尝尝。” 他夹到江慎碗里,江慎尝了一口。 却皱了皱眉。 这道凉拌鸡丝……以前醋放得有这么多吗? 黎阮正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皱了眉,忙问:“你不喜欢吗?我觉得之前的味道不够酸,今天特意让他们多放了点醋,你要是不喜欢,明天我让他们改回来。” “不用。”江慎道,“你喜欢便好。” 黎阮:“我喜欢的。” 他说着,又伸出手去夹菜。往日爱吃的烧鸭烤鸡葱爆rou什么也没碰,反倒爱上了松鼠桂鱼,酸菜圆子,连平时看都不看一眼的醋熘白菜都吃了好几口。 江慎越看越觉得诧异。 天气变化……还能影响到口味? 他什么时候这么爱吃酸了? 江慎看了他好一会儿,忽而摇了摇头,轻笑一下。 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有身孕了。 第36章 翌日清早,众贡士被人领着进了皇宫。 这是当朝第一次,当今圣上不再主持殿试,大殿前方龙椅空悬,但没有人因此感到轻松。太子江慎,如今在民间的威望,并不亚于当今圣上。 众贡士静立大殿之上,各个垂着头,没人敢说话。 贡士在大殿上的站位是按照会试的名次而来,三人为一排,以左为尊。队伍最前方的三人里,中间站了名约莫二十多岁的青年。 青年穿着一身浅蓝色布衣长衫,不知浆洗过多少次,已经有些瞧不出原本的颜色。就算是在这人人紧张自危的大殿之上,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原因无他,他这身衣服实在太破了。 当朝大兴科举不假,但想要参加科举,首先要读得起书,其次要上得了京城。 这两条看似简单,可对于真正的寒门学子来说,其实很不容易。 寒门学子,买不起书,买不起灯油,凑不齐上京的路费,每年不知有多少人死在进京赶考的路上。 与之相反的,便是名门望族。 从小生活优越,在锦衣玉食中读书习字,顺理成章考取功名。 几乎每一次科举纳士,都是名门子弟占了多数。 寒门学子能挤进殿试就不容易,更不用说拿到前几的名次。 那青年的左右后方,如今便皆是锦衣华服的名门子弟,自然显得他有些突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