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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想……搞什么?” “学你啊。”颜格蹲下来看着纸新娘埋首在双手间的脸,向她伸出手。 “我知道你很害怕,但是为了‘她’,暂时交给我好吗?” 红色的嫁衣映照着的却是一双青碧色的瞳孔,纸新娘从细长的指缝间抬起眼,磨砂一样的、不像是人类的声音缓缓渗出。 “红死之王,可以满足我们,但……我们救不了她。” “救救她好吗?我们真的很爱她,可她太痛了……” 十几年过去,谁都不记得邬云了,只有纸人们还记得她。 它们报复、它们杀戮、它们铭记……它们很爱她。 可她已经死去了,其实整个纸人巷里的一切痛苦,都已经与她无关。 红死之王放纵它们的恨意,让它们得到力量,将恶人从每一个时空里被抓进来一次次处死……但救不了它们深爱的人。 一门之隔,外面的火光已经带着灼热的温度造访,颜格却丝毫不受影响,他微微低下头,跪在柴堆上,嘴唇紧抿,捧起纸新娘的躯壳,在石源嵩惊诧的眼神下,套在了自己身上。 纸新娘像一件剪裁合体的衣物一样,严丝合缝地把他“关”在了里面。 下一刻,他疯狂的举动凑了效。 纸人们同时沉默了一秒,神情癫狂起来,施加的精神辐射倏然扩大。 “赔钱货!给我丢人的东西!你怎么还有脸活着,怎么还不去死?!” “纸新娘”的脸一点点从手掌中抬起,那是一张虽然简单,但可以觑见清秀素净的年轻面庞,此时此刻,萦绕不去的苦楚逐渐被一点明亮的神采取代。 “你怎么还有脸抬起头来?老老实实去死不好吗?” “凭什么?” 四周安静了一瞬,这是“纸新娘”第一次发出声音。 “她”接着说道—— “我是哑巴,可我的心灵还会说话。” “我和你们一样是人,我被侵-犯,我怀孕流产,你们说我被毁了一辈子……但我要不要活下去,有没有权力活下去,不是你们这个打着道德的旗号发泄自己私欲的贱人们所能决定的。” 纸人们张开了口,各种污言秽语再次鼓噪了起来,但声音小了很多。 纸新娘发出了一声病态至尖锐的笑,像是要把自己十几年人生中缺失的笑全都补回来一样。 “因为我不说话,所以你们把自己下作的意-yin想象加在我头上,这是我的问题?” “因为我不撒泼大闹,你们便自以为这是心虚,其实只不过是不敢面对这种明显定罪的畜生,你们怕遭到他的报复,所以这也是我的问题?” “人懦弱并不可耻,但你们明明可以选择闭嘴,却选择了迫害,到底是谁的错?” “如果这就是一个完美受害人的待遇,那我宁愿不完美。” 她踢开了柴堆,大步走了出去,每走一步,那些纸人都退开了一步。 “我遍体鳞伤,我没有贞洁,但我要好好生活、我要认真工作、我要赚很多钱,去很多地方。” “我不会说话,我要听到大漠上的风声,我要听到深海的低语,我的双脚是我的声音,双手是我的声名。” “我可以轻视爱情,也可以期待爱情,我可以终身不婚,我也可以到死前的最后一秒再戴上钻戒。” “我今生就是最漂亮的女孩,来生也一定是。” 鼓噪的声音如同被折断的枯树枝,纸人们抬起头,一张张面孔如同洇染的水墨,慢慢地,变成了一张女孩的脸。 它们哭着,笑着。 “……她不痛了吗?” 颜格仰起头,这一刻,他既是自己,也是邬云。 “——她直到最后一刻还很痛,但她至少,这是世界欠她的,她本应有的人生。” 他说完,纸人们垂下了头,眼底的红光一点点变淡。 “下一次,至少别让她再经历一次噩梦了。” “谢谢你,旅人。” 颜格睁开了眼,已他自己的角度,回头看向包裹着石源嵩的纸人,开口道:“你不离开吗?” 纸人不说话,它是唯一一个仍然保持着血红双眼的存在。 但它并没有试图攻击颜格,而是缓缓走上了柴堆,半晌,它张口,用着石源嵩的声音,冰冷道: “直至回到他蒙昧的年代前,他必将一直受此火刑。” 这是他应得的惩罚。 颜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退出了白骨塔,而身后的火焰纸人已来到了门前。 石源嵩绝望地嘶嚎着:“……别丢下我、我给你钱,别——” “10秒。”里昂仍然很优雅,他抹了抹手-枪上沾到的灰烬,站在了颜格身后,“先看结局吧。” 颜格脱下纸新娘的外壳,让它站立在白骨塔外,身上的嫁衣一点点褪去血红的颜色,露出了白纸的本色。 纸新娘面上属于邬云的面孔清晰了些许,她呆呆地看着火焰燃烧,看着石源嵩,那个毁灭了她一声的罪人在火焰里发出了野兽般的痛叫。 人类能活着感受到的最大痛苦,就是被烧死。 火焰会首先焚烧皮肤表面的组织,毛发、皮肤会碳化脱落,接着就是真皮层所有的神经末梢如同被轰炸过的城市一样尖叫起来,血管断流、脂肪熔化,焦化之后,就会烧到里面保护着内脏的骨骼,它会坚持得久一些,但脆弱的内脏并不,它们会在第一时间逼迫着大脑中枢放弃生命,一直将地狱般的剧痛蔓延至脑死亡的最后一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