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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屋子你算是混熟了,”张训已经又点上了根烟,一手拿着陈林虎的裤子,见对方就轻驾熟地走进来,含糊地笑了,“你是不是不喜欢四楼那夫妻俩?” 陈林虎接过自己的裤子,听到这句有点儿尴尬,没想到自己表现的这么明显:“也没有,就是她老打听。” 小冯太太人不坏,因为在附近的诊所工作,时不时还拿点儿膏药健胃丸什么的给邻居的老人小孩儿。 就是爱瞎打听。 以前陈林虎对这种事儿是反感到极点的,但老陈头露出贴着小冯太太送的膏药的后背让他帮忙挠痒之后,陈林虎就有点儿不是滋味儿。老陈头腰疼的毛病还是小冯太太跟人八卦时知道的。 不是不反感了,而是不再觉得别人的毛病是一种无法容忍的罪。 这种感觉很难说清,陈林虎把它归结为拿人手短。可又觉得不完全是这样,很复杂,陈林虎得想想。 “你就别想了,”张训看陈林虎的脸皱成一团,笑道,“四条边都是直的,想的了这种曲里拐弯的人性方面的事儿吗?” 陈林虎不跟一站着都打晃的醉汉计较:“炒饭在厨房,你晚上要是不吃记得放冰箱。” “行,”张训看着陈林虎,就算是头晕,都能看出来陈林虎脸上“这什么不争气的成年人”的表情,啧了一声,“你裤兜里有东西你知道吗,我洗衣服的时候翻出来的。” 陈林虎愣了愣。 “洗完我又给放回去了,”张训说,“你摸摸兜。” 陈林虎把手往手里拎着的裤子兜里一塞,摸出来一个小卡片。 卡片已经经历过一次洗刷,因为质地比较硬才没给洗烂,就是糊得很,陈林虎辨认半天才想起来这是什么:“我高中附近奶茶店的卡。” “没看出来你这么爱喝奶茶啊。”张训拉过椅子坐下。 “一般。”陈林虎眉毛拧起来,他想起来了,这是毕业那天算是谈过的女生塞他手里的,说集齐了,要请他喝最后一杯奶茶。 他当时赶着去毕业典礼,本来不想拿,架不住对方站着不走,只能拿了,直接塞裤兜就没管了。 张训观察着他的脸部表情,又联系卡片背后的字,猜出个七七八八,忍不住乐了:“你是不是就没仔细看过这东西,你翻过来看看。” 陈林虎听话地翻过来,借着张训桌上台灯的光亮看清上边儿晕开的几个字,眉毛几乎团成块儿。 “可惜啊,”张训往烟灰缸里弹着烟灰调侃,“多好的旧情复燃的契机,没把握住。” 集点卡已经皱巴巴了,陈林虎看完就随手一攥,丢进垃圾桶。 “当时看见也不会去。”陈林虎捞过张训桌上的打火机,把嘴里的烟点上,“在我这儿结束就是结束。” 他语气很平淡,理所当然一般。 张训并不怎么意外,凭他对陈林虎的了解,四条边儿都是直的人只会朝前,你指望他为你停下来也不是不可以,但一旦关系结束,他就会继续上路,而且彻底没有回旋的余地。 在陈林虎的世界观里,人生只有朝前的道,还是单行的。 “多嘴问一句啊,”张训好奇道,“按你之前说的,你跟人家满打满都没谈上一个月,怎么就分了呢?” 陈林虎发现张训喝多了之后是真管不住嘴,不由多瞥了张训一眼。 这话要换小冯太太,他估计扭头就走。但要是张训问,他觉得也没什么。 这事儿闹的,他的立场一变再变,真他妈离奇。 沉默了一会儿,陈林虎还是开口:“不知道。她说接触后感觉我跟想象里不一样,就掰了。” “啊,”张训也不是不能理解,小孩儿嘛,心性不定,喜好随性,就是看陈林虎到这会儿了提起这事儿还一脸纳了大闷,有点儿好笑,还有点儿可怜,指着床让陈林虎坐下,“伤心吧?这可怜的,都不知道为啥被踹。” 他跟哄二傻子一样的语气让陈林虎很无语,但还是坐到床上,把烟灰缸拉到两人都够得着的地方弹烟灰。 “无所谓,她当那么多人面儿说喜欢我,不答应不行吧,”陈林虎不怎么在意这个,抽着烟看着溜进门的橘猫,“我就是觉得真奇怪,人为什么可以单方面拟定一个形象加我头上,就说喜欢我。后来又单方面觉得我跟形象不匹配,就离开。然后再反悔。” 张训的酒劲儿被风吹了一路,非但没有减退,反倒更往血液里挤。 他在陈林虎平淡低沉的声音里思绪飘散,心想这人还是小啊,连“喜欢”是什么都不懂,更不理解人类感情的辗转反复,不接受离开和后悔。 可能对陈林虎来说,这些都是背叛。这些都让他失望。 “我问你,张训,”陈林虎说,“感情如果会淡,那是不是意味着一开始的心动、喜欢都是假象,月晕的效果褪了,滤镜没了,感情就消失了。” “谁说的,”张训笑了笑,“多少人好好儿过了一辈子呢。” “那只是他们的月晕持续的时间比较长,”陈林虎说,“人跟人不一样,所以用的滤镜产品应该也不一样。” 就像林红玉和陈兴业,爱的时候谁不是蜜里调油,生个孩子都得俩人的姓挨一起。 一朝感情淡化,还能证明他俩曾经生活过一段时间的除了陈林虎,就只剩下两本离婚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