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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博远脚步动作一顿,站在原地停了几秒钟,拉开车门上了车。 从上了车开始,苏棠就一个人靠在后排一言不发,霍博远不敢和他说话,只能不停地透过后视镜观察他的脸色。 路灯的照射下,苏棠的脸显得愈发苍白,这几个月被霍博远精心呵护的胃由于没吃晚饭的缘故,开始隐隐作痛。 他用手按着胃,微微弓起腰,头枕在车窗上,独自强撑。 头晕,胃痛,恶心,一瞬间全部席卷而来,不知不觉间,苏棠的额间布满了冷汗,让他迷迷糊糊中忍不住痛哼了一声。 即便这一声不大,霍博远仍然马上留意到了,他急切地看了一眼后视镜,“宝贝?” 苏棠没有应,皱眉蜷缩着。 霍博远迅速把车停在路边,下了车一把拉开后车门,苏棠身体没了支撑,软软地往下栽,被霍博远拥住。 “很难受吗?”霍博远偏着头,低声问枕在他肩上的苏棠:“要不要去医院?” 苏棠摇头,声音嘶哑:“我想回去。” 他不想用家来形容那个地方,只是他真的无处可去。 霍博远心如刀割,他能感受到苏棠的右手无力地抵在他的胸口,试图和他拉开距离。 他把苏棠的身体扶正,脱下羽绒服搭在苏棠的腿上。 霍博远今天开了一辆越野,车内空间宽敞,可是他身高腿长,弯着腰,单手撑在驾驶座的靠背上,明明和苏棠近在咫尺,两人却好像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只能远远看着,连碰一碰都成了奢侈。 后半段路程,霍博远尽量把车开得很慢,苏棠没再出过声,一直皱着眉,看起来很不舒服。 直到车子稳稳停在地下车库,苏棠才睁开眼,拉开车门下了车,他脚步虚浮,一下车就一个踉跄。 “小心!”霍博远扶住他,又被他不着痕迹地推开,独自一人刷了卡进了电梯,霍博远看着空着的手,顾不得多想,急忙跟上。 回家以后,苏棠径自回了卧室,他没有开灯,穿着外套安静地躺在床上。 去录制节目之前的那天早上,霍博远叫苏棠起床时喂他的那杯温水还放在床头,他下意识伸出手碰了一下,一片冰凉。 明明走之前一切都还好好的,明明这段时间都幸福得不像话,然而此时却恍然大梦一场。 霍博远站在门口,犹豫着敲了敲门,房间里没有声音。 “宝贝,我熬了粥,喝一点好不好?”霍博远一手搭在门把手上:“我进来行吗?” 苏棠在黑暗中睁开眼,霍博远轻轻推开门,一道温暖的灯光从门缝里照射进来,勾勒出他的身影,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一股牛rou混杂着青菜的香味扑鼻而来,霍博远把粥放在床头柜上,蹲下身看着苏棠:“起来吃点东西,好吗?” 苏棠安静地看着他。 霍博远试探着把手贴在苏棠的脸上,一滴眼泪沿着他的眼角滑下来,滴在霍博远的手指。 “对不起,”霍博远俯身亲了亲苏棠的嘴角,语气中满是疼惜:“对不起宝贝。” “别说这个,”半晌后,苏棠才开口,声音很难过:“你说对不起,会提醒我想到,你也是霍家的人。” 霍博远握着苏棠的手。 “这十几年…”苏棠声音晦涩,他似乎在组织语言,想了想,又笑了。 “你说,我听着,好吗?”霍博远盘腿坐在床边。 苏棠摇摇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 这句话是苏鸣曾经告诉他的。 有些情绪,你想说,却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十几年的颠沛流离,内心的焦灼与苦楚,岂是一两句话就说的清楚的。 许平和唐婉对他视如己出,最开始被许平带在身边,他很长时间吃饭的时候都不敢夹菜,唐婉以为是自己做的菜不合他的胃口,然而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苏棠一直觉得那不是自己的家。 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从天而降的麻烦,成年以后,即使医学生学业繁重,他还是坚持做兼职,因为他不敢要许平给的零用钱。 他觉得自己不配。 他曾经无数次扪心自问,为什么唯独他要经历这样的痛苦,后来他说服自己,命运让你承受这些,或许总该是有些意义吧。 可是时至今日,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那些暗自咬牙撑过的黑暗,那些无法言说的痛和伤,原来不过是有钱人随随便便的一个决定。 从此,他们还过着从前一样的生活,一切都不曾改变,可是另一些人,一生都因此毁了。 “你出去吧,”苏棠侧过身去,背对着霍博远:“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让我陪你,好不好?”霍博远问。 苏棠闭上眼,似是无声地叹了口气:“别了吧,我不想…恨你。” 这一天经历了太多,苏棠觉得身体极度疲惫,可是却始终无法入睡,他的头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做了一个又一个梦。 梦里一会儿是十几年前苏鸣被抓的那天,家里混乱得不成样子,一会儿是苏鸣从霍家被押上警车时回头看向他的那一眼。 他梦到苏鸣红着眼,怒吼着问他为什么不相信他,那样子太可怕了,可是他却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能感觉到那是一个梦,因为他知道,苏鸣不会这样对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