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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牧衡却唤沈婉耳语。 “子俊为人,必不会因此郁结,你见到女郎,且问她生辰,必有所获,可解此事。” “可我并不擅推演……”沈婉脸热,情怯羞愧。 他多日来细心教导,她却愚笨,对推演之术仍是一知半解。 牧衡望向她,道:“无碍,你且问来,当做今日课业,若有疑问,即可问我。” 沈婉点头,跟随此处仆从退至内室,前行数步,便闻女郎抽泣之音,令闻者悲痛。 第14章 梅香落 沈婉站在门外踟蹰,望向身旁仆从。 “我该如何唤她?” “女郎名为殷乔,属拓跋部族。大司空曾言,她为突古斯草原明珠,父兄勇猛无比,自幼博闻强识,本该嫁给草原最好的儿郎,是这场战争毁了她的一切。” 沈婉闻言一怔,又问:“那她可会心存怨恨?” 她对代国内政不甚了解,却知这场战争在代国人看来,必是源于魏国。 仆从摇头道:“拓跋单于残暴无比,部族内人人自危,几经折磨她的家人,政权对峙时,单于突然暴怒,当夜杀害她全家……是大司空救了她。她感激大司空,明白代国迟早会被吞并,从不曾怨恨,只是无法接受,失去了所有。” 家人枉死,这是常人无法承受的痛。 沈婉沉默良久,才推门而入。 屋中女郎半伏在塌,大袖迤地,簪钗华贵,侧颜可见姿色明艳,却掩面而泣,难过非常。 殷乔不知谁来,把她当成沈意,胡乱将头上簪钗拔下。 “沈子俊,将它们拿回去吧,我后悔跟你来了。突古斯草原长眠着我的家人,拥有我所有的思念,我实在很想回去。” 她话音微顿,似用尽所有力气,泣道:“求你……” 沈婉闻她悲痛,几欲落泪,走近拿起散落金钗,替她戴上,轻抚她后背。 殷乔沉浸悲痛,直至暗香袭来,才发觉身旁人不是沈意。 她回首,眼里满是戒备。 “你是谁?” “沈婉,受大司空之托而来。” “你是他家中姊妹吗?”她听两人姓氏相同,心生误会,叹道:“他不来也罢,能帮我将这些话转达吗?我真的很想回去。” 沈婉解释的话鲠在喉间。 她观殷乔穿戴皆贵重,又非鲜卑衣着,逐渐心有猜想。 竹屋简陋,却有人替她寻来这样的行头,沈意在外人面前依旧牵挂,两人关系必不一般。 沈婉思索片刻,叹道:“他肯定舍不得你这样,所以才叫我来。” 殷乔坐于塌上,听她此言,暗自垂泪,不肯再言。 沈婉见此,倒是不再提及沈意,却提起往事。 “我是赵国人,幼时阿母就在战争中去世,我几乎记不清她模样。后来长大,父兄从军,总不见他们身影,我整日提心吊胆,却还是出了意外,为寻他们,我才来到魏国。” “与母阴阳两隔,与父兄难以相见,我心甚痛,其实好厌这乱世。” 她语气平淡,似有慨叹,却让殷乔泪落不止。 “我也好厌、好痛……”殷乔哽咽问道:“你不是他的姊妹,来到魏国可曾找到父兄?又如何生活?世道艰难,想必你也辛苦。” 提及过往,总能让人有共鸣,殷乔一叹再叹,已不见刚才戒备。 沈婉替她拭泪,“寻到,却没见到。我在魏国并不辛苦,要比在赵国好得多,这里有让我留下来的理由。” 殷乔微怔,问:“为了等候父兄?” 两人对视,却见沈婉摇头,“是也不是。人离故土,常会思乡。可我在这里遇到一人,他身份尊贵,却为万民谋利,将民心做为毕生所愿。我敬他,爱戴他,想追随他。哪怕万重艰难,九死不悔……” 沈婉垂眸道:“想必你能懂得,乱世为民,遇到这样的掌权者,乃人生幸事。” 话音落下,屋中唯存声声叹息。 她见殷乔不语,又问:“那你呢,为何在战乱时会相信大司空?救命之恩吗?” 殷乔再次拔下金钗,颤抖着抚摸纹路。 “不是,我们相识已久。代国境内危机四伏,豺狼虎豹行于荒野,他不顾危及,半月内绘出疆域图,我自幼研习地理,总以为无人可比,他着实令我敬佩。” 谈及此言,殷乔在悲叹中流露怀念。 那时沈意潜入代国,险些被发觉,装疯卖傻逃过一劫。直到两人在雪夜相遇荒山,殷乔才知晓他身份。沈意学识渊博,地理上有独特见解,让她逐渐心生攀比,这份攀比到后来却成了倾慕。 但她心高气傲,从不肯承认自己的心。 她知道他在代国所做之事,却没有告密,甚至隐隐期盼,真有人能杀了拓跋单于,让所有人逃离苦难。 直到那场战争下的对峙,一切都毁了。 但她没有怨恨步六孤部族与魏国,只是痛恨拓跋单于的残忍。 殷乔收回思绪,将金钗交给沈婉。 “这些都很贵重,替我还给他吧,我想回到草原,不想再耽搁他。” 耽搁两字略显突兀,倒是确认了沈婉猜想。 “突古斯草原如何?” 殷乔一怔,回道:“原来极美,后来遍地尸骸,荒无人烟。” “你敬佩他,何不跟在他身侧。他贵为四公,定能让草原恢复昔日景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