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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云之上 第101节

    “我妈已经决定了案子结束就搬去南京,”赵俊凡道,“别说我了,你呢?以后有什么打算?”

    陈飞麟的身份至今还不便公开,陈洛愉也不好说,只道:“我应该也不会再留在这了。”

    赵俊凡的反应没有他想象中该有的惊讶:“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就想换个环境吧。”陈洛愉不想多谈,赵俊凡也没心情,点点头说句“也好”便没再问下去了。

    下午三点,陈洛愉交接完工作,开车前往城郊那座陵园。

    三点多的城市街道还不会拥挤,不过雨比刚才更大了,路况并不好。陈洛愉跟着前面的车缓慢移动,傍晚才抵达那座陵园的入口。

    门卫请他出示祭扫的预约记录,他给门卫看了短信,登记过后门卫提醒他最晚六点半必须出来,7点就关门了。

    他谢过对方,问了陵墓所在的区域怎么走。等开到那一片附近,他找了处空位停车,从后座拿出新鲜的白色百合花,往山坡旁边的小道上去。

    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向上走时偶尔能听到低低的哭泣声,工作日傍晚来祭拜的人寥寥无几。他一路向上,走了二十几分钟就找到了。

    邓弓说当年陈方文去世时,高宇衡有联系过刘丽亚,不过具体说了什么并不清楚。而他在刚拿回旧手机的那段时间有打过通讯录里保存的高宇衡的号码,已经是空号了。

    他记得高宇衡是外籍华人,为了陪陈方文治病才会回来。所以很有可能在陈方文去世后,高宇衡又回到国外。

    他把百合花放在陵墓前的石台上,蹲下来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中的陈方文看着还很年轻,也不是一般中规中矩的证件照,而是张仰拍的背影。

    穿着白衬衫和格子西裤的陈方文站在无人的草原上,前方是广阔无垠的蓝天,在相机定格的瞬间他回过头,对着镜头笑了。

    五官没有拍得很清楚,意境却很棒。会选这样一张作为墓碑照,应该是陈方文自己或者是高宇衡的决定。

    陈洛愉用袖子擦了擦照片外层的玻璃,把污渍和雨水一并抹干净,又去看墓碑上刻的字。

    墓碑没有署名,只写了【挚爱陈方文】。

    看着这几个字,陈洛愉的意识有些放空了。

    来之前他想过有什么话该对陈方文说,但想来想去,又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如果陈方文还活着,见过了他这几年的经历,可能也会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吧。

    最后他只是叫了声“爸”,撑着膝盖站起身,对着墓碑上的照片说:“我走了,下次带个人来见你。”

    五月初,案件终于迎来了开庭日期。

    由于性质特殊,法院采取了不公开审理的方式,陈洛愉和赵俊凡只能通过赵韫儒的律师了解情况。

    到了七月中旬庭审结束,接下来就是一个月后的宣判。陈飞麟也恢复了原本的身份,总算自由了。

    陈洛愉在六月向医院递交了离职申请,婉拒了院领导的挽留。那天晚上赵俊凡约他去酒吧喝酒,聊起以后的打算,赵俊凡问他辞职的原因是不是和陈飞麟有关,这次他没有避开,喝了口酒当默认。

    最近赵韫儒的事让赵俊凡整个人都没什么精力,说起感情话题也不再像以往那样会开玩笑,两人喝了几瓶酒就离开了。

    等到赵俊凡再次见到陈飞麟时,已经是七月二十号了。

    他有几本书和一些资料放在陈洛愉这,陈洛愉整理东西时提醒了他,等他过去拿才知道陈洛愉已经决定好了明天出发,陪陈飞麟回一趟老家。

    探头看了看厨房里正围着围裙做午饭的陈飞麟,赵俊凡低声问陈洛愉:“你俩这是和好了?”

    第123章 以前就想这么牵了

    陈洛愉低头收拾着衣服,闻言便“嗯”了一声。

    出于对卧底的保护计划,陈飞麟在庭审时的真正身份被完全保密,且出庭也采用了远程连线的方式,因此赵俊凡至今都不知道陈飞麟就是林超。

    “你俩怎么突然就和好了?”赵俊凡继续问。

    “我跟他以前是因为误会才分开的,现在误会解除就没事了。”

    看得出他不想多谈,赵俊凡也识趣地没多问,靠在桌边看着地上整理出来的东西,感叹道:“没想到啊,你会走得比我还急。”

    陈洛愉把跌好的衣服往行李箱里放,这次他陪陈飞麟回老家,也不知道要住多久,陈飞麟的打算是在家待一段时间就直接去外地,至于去哪,他俩到现在都还没谈起这个话题。

    陈洛愉没有特别想去的城市,当年他们谈恋爱的时候,他是有不少想去的地方,但那时候碍于陈飞麟的经济负担不好说出口。到了现在想法则完全不同,只要是陈飞麟在的地方就是他想去的地方,所以去哪对他来说都一样。

    见他低着头认真打包,赵俊凡犹豫了片刻,从裤子口袋里拿了个信封出来,递到他面前。

    他接过来,看到信封右下角的署名时愣住了。

    “老头让我转交给你的。”

    赵俊凡解释道,见陈洛愉没有马上拆开,他挠了挠脑后的发:“你有时间再看吧,我等等还有事,先走了。”

    陈洛愉回过神:“我让他煮了你的份,你不留下来吃?”

    “不吃了,”赵俊凡看了眼腕表,“中午答应了一个很久不见的朋友吃饭。”

    陈洛愉说:“可我明天就走了,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

    从他脸上看出了不舍的表情,赵俊凡笑着抬起手,把他头顶的发揉了两下,刚要放下就听到有人说话。

    “可以吃饭了。”

    他俩同时看去,陈飞麟穿着黑色围裙站在门口,眼神淡淡地看着他俩。陈洛愉把赵俊凡的手拿下来,解释道:“他说中午有约,不吃了。”

    赵俊凡把双手收进裤子口袋里,走到陈飞麟面前后上下打量了一遍,见陈飞麟没有让开的意思,他靠近陈飞麟低声道:“好好对他啊,不然可不放过你。”

    陈飞麟的眉头几不可闻地动了动,赵俊凡说完也不看他,回头对陈洛愉说一句“我走了”便绕开出去了。

    “俊凡。”陈洛愉叫了声,追到卧室门口对陈飞麟道,“我送送他。”

    赵俊凡已经在鞋柜处换鞋了,陈洛愉过去问道:“你真不留下来吃了?”

    “不了,”赵俊凡蹲下去把鞋带系好,“那个朋友有好几年没见了,他只有今天有时间。”

    “行吧,”陈洛愉又问,“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

    赵俊凡站起身,笑道:“干嘛?担心我说你坏话?”

    “别闹。”

    “没什么,”赵俊凡耸耸肩,“就让他好好对你。”

    无奈地看着赵俊凡,陈洛愉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便也没说什么了,只叹道:“你这一走,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了。”

    “微信发个视频过来,你想什么时候看到我都行。”

    “那能一样?”陈洛愉有点无语。

    赵俊凡不逗他了:“等你来南京玩的时候,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转身开了门,赵俊凡没说再见就下楼梯了。等拐过六楼和五楼的转角时,赵俊凡抬起头看他一眼:“进去吃饭吧,别送了。”

    陈洛愉一手扶着门锁,一手撑着门框,点了点头:“好好保重。”

    抬起右手在头顶上晃了晃,赵俊凡低着头下楼去了。

    把门关上后,陈洛愉转身进来,发现陈飞麟已经坐在餐桌边吃了。

    他去厨房洗完手,在陈飞麟身边坐下,转头看着陈飞麟:“很饿了?”

    陈飞麟夹了块红烧rou递到他嘴边:“你收拾了一早上,不饿?”

    “饿。”把这块裹了酱汁的喷香红烧rou吃进嘴里,陈洛愉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到陈飞麟嘴边:“刚才他那么说没其他意思,你别误会。”

    陈飞麟被米饭呛了一下,捂着嘴咳起来。陈洛愉帮他拍背,又去厨房倒了杯水给他,等他不咳了才听他说道:“我误会什么?”

    “我跟他是好朋友,”陈洛愉认真地看着陈飞麟,“就像以前跟钟航一样。”

    他这么一本正经地解释,倒让陈飞麟不好再乱想下去了,只能拿起筷子隔空指了指他的饭碗:“先吃饭,红烧rou冷了不好吃。”

    他把椅子又拉近了些,看着陈飞麟说:“哥。”

    陈飞麟“嗯”了声,想再给他夹一块红烧rou,被他先一步靠在了肩膀上。

    “这三年赵俊凡挺照顾我的,要不是有他,我可能连个可以说话的朋友都没有。”

    陈飞麟放下碗,伸手将他抱进怀中,抱了一会儿后才说:“不说了,吃饭吧。”

    “哦。”陈洛愉坐直了,拿起筷子夹一片炒笋,放进嘴里之前又说,“那吃完再继续抱。”

    陈飞麟看他一眼,随即无奈地笑了,又给他夹了块肥瘦相宜的红烧rou。

    吃完午饭,陈洛愉瘫在沙发上休息,等陈飞麟洗完碗出来,他把人叫到沙发上坐下,倒在陈飞麟的大腿上:“好久都没有这么安逸过了。”

    陈飞麟拨开他眼角的发丝:“以后都可以这么安逸了。”

    咧唇一笑,他抬起手去摸陈飞麟的眼角:“下午陪我去个地方吧。”

    “去哪?”

    “去看看我爸。”

    低头凝视着他的双眼,陈飞麟提议道:“那买束花吧。”

    陈洛愉点点头:“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陈飞麟等着他继续说,他放下手,错开视线后看着旁边:“其实——”

    “我爸他也喜欢男人。”

    下午四点,陈洛愉把车开进了上次的墓园,停好后,陈飞麟从后座拿出一束黑色玻璃纸包的白蔷薇,和他一起走向那条坡道。

    今天是周末,天气也很好,前来祭扫的人比上次多许多。陈飞麟拿着那束花走在陈洛愉身边,两人都没说话,但在跨上一级比较陡的台阶时,他转身朝陈洛愉伸出手。

    陈洛愉把手伸给他,借着他的力气跨了上去。站稳后,陈飞麟没有松手,陈洛愉也没抽回来,两人靠外套的遮掩一路牵着走,等来到陈方文的墓碑前面时,陈飞麟想松开,陈洛愉却紧紧地牵住了。

    “爸,”陈洛愉看着墓碑,“我把上次说的那个人带来了。”

    陈飞麟也低着头看照片中的陈方文,听了陈洛愉的话,他弯下腰把手里的那束白蔷薇放到墓碑前,说道:“叔叔你好,我是陈飞麟,洛愉的男朋友。”

    照片中的人五官不太清晰,但能看出神态很惬意。陈飞麟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抽了张擦拭放照片的玻璃,又换了另一张把整个墓碑都仔细地擦了一遍。

    在他擦拭的时候,陈洛愉一直安静地站在旁边,直到他擦完了站起身。

    陈飞麟的手上都是灰,他用纸巾随便擦了擦,想一会儿去洗手,身边却伸来一只手握住了他。

    十指交缠,陈洛愉看向他,有些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被微风吹起的头发逆着远处的夕阳,看着像巧克力的颜色。陈飞麟和他对视着,忽然有种想抱抱他的冲动,不过这样做对陈方文不够尊敬,而且附近的墓碑还有人在祭扫。

    转头看着那张照片,陈飞麟在心里把想对陈方文说的话悄悄说了。

    看着他认真的侧脸,陈洛愉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这一刻的宁静却让人不忍打扰。直到陈飞麟说完了,问他是想再待一会儿还是现在就走时,他说:“现在走吧。”

    两人沿着另一侧的坡道下去,走的时候陈飞麟一直牵着他的手不放,有不少人看到了都投来打探的目光。虽然在墓园里不该这么明目张胆,但是陈洛愉完全不想顾虑其他的,等回到车里时,他趁着陈飞麟喝水的时候靠过去,趁那人不被接了一口矿泉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