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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熙听到她再提,额角突突跳,他欲开口说话时门外响起对话声。 嗓门有些大。 “林姑娘在这里么?我今儿进去一看人就不见了。”是着急忙慌的翠羽。 紧接着是梁泽的声音:“在这儿在这儿,昨夜过来的,便就留宿了。” 翠羽松口气,眼睛瞥一眼紧闭的门窗,呢喃一句:“那就好。” “那我就不打扰了。”她行一礼,转身要走,谁知走两步,被人撞了肩膀差点跌倒。 梁泽忙伸手扶一把才免于摔倒。 “哎呦,翠羽啊,对不起对不起。” 凝神一看,正是高载海。 翠羽站直身,见到他很是惊讶,前一刻她还在院中和他说了两句林照的事,翠羽便以为他是为了林照,就道:“高总管,林姑娘找到了,在王爷屋里呢。” “并非此事,是……哎呀!我得见王爷。”他急着甩袖子,满面焦灼,匆匆阔步上前,刚上台阶,门从内打开。 凉寒气入内,仲熙长身而立,高载海忙拱手,“王爷……” “进来再说。” 门被重新阖上,高载海一进去看到林照,先垂目行礼。 “有何大事?”仲熙直问。 高载海满面忧心难掩,叹口气:“朝中人齐道国不可一日无君,遂瑞王决定三日后登基。” 林照和仲熙四目相对。漆黑若墨的眸子,她仿似看懂了什么,一眨眼又觉深不见底。 高载海走后,二人齐齐默而不语,消化着突如其来的变故。 胶凝良久,林照觑他一眼,终道:“王爷,没时间了。所有可能性我们都要去试一试啊,如果可以减少伤亡,何乐而不为?” 然而,他除了沉默还是沉默,林照等了些许,忽而生出几分失望。 这份感觉来得突然,却又真真切切,令她忽视不得。 她犹豫许久,神情复杂地盯着半低着头的仲熙,在失望愈有扩大之际选择吐露。 “王爷,我曾说过我不会成为你的软肋。” 仲熙身形一僵。 她走到他身边,声音没甚情绪,甚至带几许冷然:“如果你要罔顾旁人放弃可能的希望而选择另一条更为艰难的道路。那么,求你别说是因为我,我担受不起,那只是你自身的怯弱。” “你知道我每一刻都在害怕自己后悔么?我知道所有未知的风险,我甘愿去承受。王爷,我不是为了你啊,你也不是为了我。你我之外,不是有共同的目标么?为了同一目标,我们在同行啊。” 仲熙很早无父无母,身边没有十分亲近之人,本就很少接触旁人,后来更是少之又少。对于林照,像是一个意外,被吸引,得知喜欢,因她被连累卷入故而心怀愧疚。他想保护她。他忘了,林照不喜欢他啊。她,或许根本就不在意呢。 要是被林照知晓他的纠结,恐要嘲讽他。仲熙在心里自嘲,他闭了闭眼,尽数将杂绪掩去。 有股冲动腾升,迫使他几近本能般倏然站起抱住她,无数话堆在喉间,无从说起。 怔愣一瞬的林照像是明白了什么,她伸出手臂给予回应环住他,脑袋轻轻放在他胸膛。 语气很轻。 “若是我被拘了,你不要来救我……不对不对,应当是除非胜券在握,否则不要管我,毕竟不能让我的牺牲化为乌有,那我真真是太亏了。” 仲熙闻言不语,约几息叫她的名字。 “林照。” “嗯?” “我会将你带回来的。” 林照缓缓勾唇笑,语声轻快些:“好啊。” 他手指屈了又伸,眼底神色几变:“等我把你带回来,我想对你负责,和你发展下去。” 她眨眨眼,笑问:“怎样发展?” 仲熙嘴唇蠕动,再度复归平静。 “罢了,等我回来再说吧。”话讫,她更紧地拥住他的腰。 耳边是他的心跳以及说话时的振动和嗡嗡声。 他说:“好。” …… “王爷,谢谢你。” 仲熙顿觉眼热,他的手掌抚过她背脊,手臂使力将她紧紧拥入怀。 屋里没有点灯,即便才是午后,背光的屋子已然昏昏暗暗。 宋玉度斜卧榻上,手边是被他来来回回看了数次的小纸条。 是林照派人送来的,说是得了好酒,想来提酒相聚,地点非茶馆却是他家。 宋玉度失笑,胸口刺痛感隐隐,他不管不顾,反从袖中掏出簪子,轻柔划过每一处棱角,尖端被他磨得早已不会产生过多痛楚。 又尖又利。 林照提了两壶酒,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才抬手叩响门。听得院里窸窸窣窣的细微声音,接着是极轻的脚步声,想起他病重,林照忽恶意想着,病死也是归宿。 门锁被掰扣,林照握紧酒壶系着的麻绳,而后又松开。下一瞬,木门洞开,她看到苍白如鬼的宋玉度。 毫无血色。半无生机。 八字霎时映入脑海,林照不动声色,提起酒壶,笑:“瞧我带了什么,我们可要好好喝两杯。” 宋玉度侧身给她让路,待她进去才复阖上门,听得背后上门锁的声音,林照停住步,背脊挺直笑容垮下,眸光闪了闪。 “林姑娘站这儿作甚?我们进去再说。闻得饮酒,我早早备了上好的酒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