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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轮外惊涛拍岸,室内热烈的灵魂在高歌,一个纯粹而理想丰满的精神世界已然构建。那一刻怀歆被他平静沉醉的演奏深深击中,仿佛看见他心中充盈而坚守的方寸之地。 全片平静地叙述,没有什么跌宕起伏,以至于当最后的炸弹摧毁弗吉尼亚号时,人们也只来得及留下短短一声叹息。 人生于世,所贪所求,不过自由。 但是踟蹰,挣扎,彷徨,迷惘,这个过程注定孤独而寂寥。身边的人来去汹涌,如同游轮上潮水般的乘客,没有谁会为谁真正停留。 也没有谁能真正陪伴谁走过这漫长的一辈子。 都会失散,都会离开。 小时候母亲对她很是严厉,若是犯了错的话总是少不了一顿责骂。怀歆那时年纪尚轻,跌倒在地上只会哇哇大哭,而母亲却只冷眼站在一旁,呵斥着让她学会自己站起来。 家里电视机柜上放着一柄钢尺,她不会忘记打在身上有多痛。学习钢琴的时候弹错一段旋律,掌心就会泛起红印。 对于怀歆来说,童年是一杯微苦的淡茶,总是笼罩着浅薄的阴影。 可她也曾拥有过一段舒心的时光,那就是和外婆待在一起的日子。 暑假时怀歆曾到乡郊和老人家住过一段时间。她像个野孩子,在草地里打滚,无拘无束,因为贪玩想摘树上苹果,结果从枝桠上翻了下来。 压坏了树枝,还碾倒了一片外婆精心种植的栀子花。 怀歆痛得要死,小脸灰扑扑,抱住流血的膝盖哭得眼泪汪汪。 一片朦胧中外婆朝她走过来,她条件反射地缩起身子,钢尺落在身上的痛觉又隆隆作响。 ——而老人只是把她抱进怀里,宽厚而带有皱纹的手掌抹干了她的泪,柔声问囡囡摔疼了没有。 她的神情是那么宽和,怀歆怔愣地注视着她,心里有朵小芽冒出来,小心翼翼地绽开。 在父母身边,怀歆每时每刻的神经都会绷紧,不敢行差踏错。 可只有外婆毫无保留地待她好,当她是个孩子。 外婆教她认清各种品种的花,给她织各式各样的小帽子,还给她烤香喷喷的绿豆饼吃。 她不会因为怀歆犯了错就责罚她,反而会耐心温柔地同她讲道理。 “囡囡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等怀歆抽抽搭搭说完,外婆就笑呵呵哦一声:“原来是这样啊。” “其实囡囡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这样的方式不可取哦。我们拉钩钩,下次不要再这么做了好不好?” 小团子伸出白嫩的小手,与外婆起褶的大掌勾住,糯声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她年纪尚轻,殊不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也是一句誓言。 而今外婆却不在了。 怀歆咬着唇,努力让自己不要哽咽出声。 视线渐渐模糊,看到大海的尽头,弗吉尼亚号愈发渺小。无声的毁灭,时间幻化成一串没有意义的符号。人生不过一场渐行渐远的旅途。 在这样幽暗又隐秘的角落,怀歆摊开自己的伤疤,想触碰又不敢,思绪混沌,像是一刻不停地往下坠。 就在她觉得既黑又冷的时候,旁边倏忽传来一丝细微的响动。 下一秒,有温热指腹触上她湿润的眼尾,替她擦拭泪水。很温柔的动作。 “别哭。”有人对她说。 怀歆恍恍惚惚地抬眸。 昏昧的光线莹莹照见那人隐没于暗处的半边脸庞。他的眼眸深而沉,蕴含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怀歆睁大眸子,泪水仍朦胧打着转,看他缓缓朝自己靠近,垂下眉眼,抬起手轻捧住她的侧脸。 “不要哭。” 他嗓音沉在耳畔,连同呼吸,温度,所有可以感观的触觉化成这个人极致的具象,如同温暖的风将人层层环绕。 怀歆蓦然回到外婆家那条永远走不到尽头的乡间小道。 生机勃勃的草坪,冠幅广展的大树,明黄色亮丽的秋千,还有一大片漂亮的栀子花,夏天的色彩生动而鲜活。 如果外婆不曾有过病痛,那么这样的情景便可以永远的停驻在漫长的光阴里吧。 那天的雨下得好大,院里的栀子花都枯败萎蔫,怀歆蹲在灵堂前,嚎啕大哭。 老人家躺在一方小小的灵柩中,孤零零的一人,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只剩下满地凉透了的白色栀子花瓣。 她心头痛彻——因为知道,从此世上又少了一个那么爱她的人。 孤独的时候会感觉到冷,所以格外渴望被人拥抱。怀歆红着眼看着身旁的人,眼泪流得愈发凶了。 她总是这样,无论是哭泣也好,难过也罢,总是无声而静默的。睫毛湿漉,鼻尖通红,可怜得让人心疼。 两人呼吸几近交叠,似有喟叹一声,男人倾过眸,离她更近。 肩头被握住,怀歆已经判断不清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还是他的,脸颊向前贴过去,触及一片温软的毛呢布料。 周遭是海水浪潮的拍打声,蔚蓝的大海中,船沉了下去。 她埋在他的胸口,发着抖,隐忍地落泪。 郁承轻拍了拍她的背,诱哄的姿态。怀歆感受他修长的指尖穿过她的发,压上去,倏忽将她向怀里按得更深更紧。 恍惚间听见他一停一顿的,沉沉的心跳声。似有千言万语,却藏身于暗潮汹涌的海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