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难嫁 第119节
于是又将徐知安握的更紧一些,她永远不用对他如此祈愿,他的疼爱,并不在这些言语中,不声不响,却无处不在。 他是扎在她心里的树,她是树上盛放的花,大树不枯萎,花朵就不会凋零,依托着他,才能开的更盛。 回到船上,画角送了热汤过来,又送热水进来,春夜还凉,喝过热汤,泡一泡脚,就能脱了外衣上榻,围着被子说话。 过几日就要分别,这几日,徐知安就歇在玲珑的船上,留平湖和徐大船在外面支应。 在外面的时间太长,玲珑的脚站的冰凉,泡过脚后,徐知安就用被子将她连身体带脚都裹好,然后揽进怀里,开始了闲聊—— 说宴席上两道很好吃的菜,食材寻常,只做法讲究:一道烩的豆腐鱼溶口袋,口袋里装的是rou馅,用鱼汤煨熟煨透,夹一个口袋,先吸一口汤汁,再吃口袋,味道好的很。唯美中不足之处,杂鲜太过,就偏腻了,只食一口最佳。另一道是干烧大萝卜,素菜荤做,味道不比烧白差,又比烧白多了几分韧劲,很有嚼头。 说观这几日的情景,此次一行众人之所做所为,怕是已然被督察使记录在册了,后头又有南官们联合着下绊子,酒色财气轮流着侵蚀,别管这事最终能不能成,这一批人,已是君臣搏弈下的弃子了。 自己也不能例外。 但他不能把自己剥出来,还要装做不知,推着这些人,去达成他的目的,至于后路,最坏也就是魏守重的结局那般。 于是就问玲珑:“辽远,陇塞,西南穷山僻壤,你想去哪一处?” 玲珑把头窝在他怀里,幽幽说:“哪一处都好,你去哪一处,我就随你去哪一处。三年前,我就做好这样的准备了,地方志也集了许多,都是偏乡僻壤地,这几处都有……我相信你能将一方治理好,庶民求的不过是温饱太平,只要他们不冻着饿着,劣绅滑吏不盘剥压榨,就是温饱太平。这样想来,只要举措得当,也不会太过艰难是不是?” 徐知安亲着玲珑的发顶,将她又往怀里搂了搂说:“是,原就是这样的道理,我只是觉得……亏欠于你,原说要守护你,却要让你陪我颠沛流离一程了。” 玲珑挣开双臂,双手勾向他的脖子:“我愿意陪你,陪着你将这些地方都走一遍才好呢,你要一直这样纵容我,尊重我的意愿,许我自由行走,和你一起并肩,看当适时最美的风景,与我倾诉,分享,予我许多许多的疼爱信任……你看,我这样的贪婪……” 徐知安堵了她的唇,不许她再说下去。 这世上,只有一个这样的徐知安,这世界上也只有一个这样的顾玲珑,能将他的心填的满满的,再看不到别人。 玲珑反手攀了上去,与他紧紧相拥在一起,唇舌勾缠吞咽…… 沉默激烈,欢愉感如狂浪般涌来,让她失神,颤栗,如在天堂飘荡,又如坠入深渊,无边无际,云里雾里,玲珑只觉不够,她想化了,融进他身体里,又想让他化了,融进自己身体里,缠着他,裹着他,不想有片刻的分离。 74. 武昌春 行程 官船走走停停, 又行五六天才到了与汉水交汇处,至此,就得分别了。 徐知安随官船继续南下, 而玲珑得转走长江, 去武昌,在黄鹤楼附近的客栈与徐郎君随娘子会合。 长江水,武昌鱼, 刚起讯,鱼儿肥的很,煮一锅nongnong的杂鱼汤, 锅边贴一圈杂豆饼, 就是江上人家常吃的饭食。贺嫂子手里调味料多, 江边的野菜也水嫩, 鱼汤里烩了白嫩的豆腐,洒了野菜叶儿,野韭叶儿, 贴一圈细面饼, 再用猪油酸菜丁炒一个豆渣,四个人就围着锅子吃, 江水悠悠, 过了鹦鹉洲,看到了晴川阁, 也看见了黄鹤楼。 黄鹤楼与记忆中稍有不同, 最大的不同是,它面前的江水之上,没有那座桥,对面的洲上, 也没有那座塔…… “奶奶,你看什么呢?” “在看……那江面上什么时候能架起一座桥来。” “这么宽的江面……架一座桥?唉哟,怕是那个鲁班再世,也架不起吧?我约摸瞧着,得有一两里远,这么远……” 玲珑笑笑,再没说话。 …… 鹤归客栈外,时隔一年,玲珑又见到了徐郎君随娘子两人。 两人的衣裳穿的都很随意自在,一人用青竹枝簪着发,一人用老梅簪挽着松松的髻,此时光景正好,水汽漫氲的这一带清新又湿润,两人缓缓走来时,很有股魏晋风流气度。 玲珑自己,也没挽髻,只将头发扎了个高马尾,大辫子一盘,用一根银簪子固定着,衣裳也是寻常的细布衣衫,腰间一条半匝宽的绕腰带,下面穿了一条方便行动的长裤,脚上也是轻便小靴,神彩飞扬的走过来。 还未见礼,这对公婆就笑开来,普通小娘子可不会这样穿戴,得亏她神态大方自然,很像个乍然入世的小郎。 也是徐郎君夫妻两个惯来不讲甚什规矩体统,见到这样的玲珑只觉鲜活有趣,随娘子瞧了玲珑的头发一眼说:“过于简便了。” 玲珑嘿嘿一笑:“这样可省事,戴篱帽也方便。” 随娘子也笑:“这倒是实在话。” 鹤归客栈不远处,还有个鹤归山庄,山庄里游人如织,来此的大多都是为了看黄鹤楼赏武昌景,也多是读书人,有游历至此的学子,也有落榜之后来些排遣的举子生员,读书人聚在一起,事情就雅了起来。 故而,山庄里每隔几日就会有一次雅会,发起者是当地有学识才名的读书人,受邀者则众,凡在山庄留下名声的人都能去。雅会么,走不脱那么几个熟悉的流程,比如曲水流觞,比如折枝吟咏,此地山水韵致,溪流众多,山石也奇,大家取此山水之景,多沿了曲水流觞的雅趣,小小一条蜿蜒清溪边,坐了许多读书人。 徐郎君是不耐烦玩这个的,雅会的主人亲自给他递了请帖,他只一句“有别的事”就推拒了,然后和随娘子两人踏着春光来到鹤归客栈,等着玲珑。 回客栈里稍坐一会儿,喝了盏茶,徐郎君推了掌柜的盛情,留下贺嫂子几人归置行礼物品,只带随娘子和玲珑坐车去二十里之外的一个食肆去吃鱼脍。 路上,随娘子说:“客栈的菜品,听着不错,又借山庄之名,名声虽响,味道着实一般,你父亲说他们家的菜,与人一般样,有股穿凿附会的滋味,住一住便好,吃饭就不必了。” 玲珑点头,了悟,这就是网红饭馆的意思么,名不符实。 食肆也在汉江边上,肆旗已然陈旧,挂在同样陈旧简陋的铺子前,很不显眼。 鱼脍是现捕现宰现片现吃,蘸酱就是芥黄酱和咸辛的春韭齑,用米酒和醋调和,几样调味料调的味道恰到好处才是徐郎君选中他家的原因。 鱼也选用江鲈鱼,那店家捞起一条江鲈,刀背往鱼头上一拍,鱼立时就不动了,刀花一挽,就破了皮肚,掏出内脏,然后上走一刀,剔下半边鱼rou,从鱼rou的尾部外皮处划了一下,停刀用手,嗞的一声撕下鱼皮;另一边的鱼rou也是一样的步骤,大约□□秒,整条鱼就被弄干净了。 用清水洗了一遍鱼rou,亮白的鱼rou就放在案上,店家这才将鱼rou片成一扇扇的蝴蝶rou,摆进盘中,倒好蘸料,送到客桌上。 徐郎君先夹了一片,蘸上料汁,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咽了之后说:“这料遮了鱼rou的腥味,只余鲜味,很能显出鲈鱼的鲜嫩柔韧……值得一尝,不过不能多吃,我与你母亲去广州府,见那里许多渔民肤色黑黄,四肢枯瘦,只腹大如鼓,听那里的郎中说,是肚里生了虫子,再问原因,是这些人家常年惯生鱼脍生虾及螃蟹,大抵,这些病皆是由此种饮食而起。所以,鱼脍虽鲜,然不可多食,只尝一尝却是可以的。” 随娘子只吃了一口,再不吃了,她年少时在海上漂泊,为了活命没少吃生鱼,那时就吃厌了,如今吃这东西,就是浅尝辄止。 玲珑也尝了一片,果然别有滋味,不过也只尝了三片,再没多吃,剩下的就在热汤锅里涮了涮,当打边炉。 来这里当然不止吃一顿鱼脍,还要吃其他饭,渔家最平常的菜就是烩杂鱼,盐巴少放一些,既当主食又当菜,这青黄不接时,很能省下粮米豆麦,更能省下许多盐巴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