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难嫁 第81节
家里还有两三个已到了订亲成婚年岁的孩子,不能为着玲珑一个,将他们扔开不管。 这才有了如今的捉襟见肘之势。 顾母盼着明年那三十亩田的出息能解家里窘境。其实,大机遇的事,只能遇着一次,明年大家都种了新粮种,靠粮种的收益绝对抵不上玲珑今年粮种的收益。暴富是不可能暴富了,最多能让家里的生活过的松快些。 玲珑若不替她解忧,她还是要精打细算的过活。 有那八丶九百银子打底,她活的也能松快些。 顾母整个人开始两难,她是不愿要玲珑这么多钱的,传出去那话也不好听,对如今的顾家来说,名声是件很要紧之事,万一传出去说顾大人占了女儿的钱财,他这坚持了几十年的立场就变成了笑话。然后……家里的确需要这笔钱财,远的不说就说茹婉,她的嫁妆如今还不知道怎么攒呢。 顾母只顾念着顾父,不敢收,只将银子存进内室等丈夫回来做主张,结果官田这些时日也忙着收种,他是做主之人,京里农官不到,他就离不开。又有同僚们过去找他交往,买了新种也都找他要种地的法子,若不明说,怕是许多人家要将玉米粒似小麦似的密集撒在地里,土豆子也是完整埋土里,这就太糟蹋粮种了。 一连几日都不见人影,把个顾母等的焦心的不行,她倒是能同维樘商量,可维樘一遇玲珑的事就麻爪,被嘲过一回,也终于长进了些,听到玲珑做主的事,他就不肯去反驳了。 他是能明白玲珑的心思,若他得这么些钱,他也会做同样的事,可事关到他是既得利益者,若劝了母亲将银钱收下,便是他自己也开不了那个口,就与母亲说等父亲回来,或收或拒,全凭父亲做主。 两个姨娘得知后也是暗自欢喜一回,却绝不敢劝说顾母,只做不知此事。 许夫子得知后,却觉顾母实在太小家子气,女儿孝敬的东西,尽管安心收下便是,这时再讲什么名声,不过是白矫情。她家要讲好名声,玲珑就该坏了名声,难道不与父母分忧自私薄凉的名声就好听? 父亲慈爱宽和,子女孝顺有礼节,一家子不因利益生分了,这才是正经读书人家的规矩。她舍的大方,你得的坦荡,这样才干脆,推推诿诿前前后后思量个不停,偏又拿不定主意时,这才容易生了闲隙小人心。 高夫子难得说了一回黠语,她说:“莫不如你们一家子,也行一回三进三却之礼?” 说的维樘双脸通红,羞惭不已。 许夫子笑了一声,就不理顾家之事了,勿自的静下心来,处理玲珑手头上还未处理的香料,心致好了,还会调两款香来。她嗅过一回给顾父薰衣的香丸,嗤了一声,用了三天调出一款与顾大人的气质更搭的香丸,让玲珑送于顾母。顾母用了一回,简直大喜过望,因这一事,倒对两个夫子生了几分愧意。 玲珑想着,待高夫子教过维樘一阵子,许是这几分愧意就该换成敬意了。 这才是两个夫子的手段,光明正大的谋,顾母若能看出来,倒也算长进,只怕她一心以为这是夫子们的品性高洁而非其他。 主母纯良敦厚成这样,也是够愁人的。 待顾父事毕回家来,顾母已然是夫子长夫子短,高夫子教了她些什么话,许夫子又教她做了些什么事,一件没瞒着,尽数告知了丈夫。 顾父看着一腔欢喜崇敬之情的妻子,不由偷偷抚额叹息,这果然是个纯良的人,那两人用手段的痕迹如此明显,他这妻子竟没看出半点来。又想着,这也不是坏事,且等她慢慢悟,终有悟出来的一日。 那两个夫子果不是什么安分人,身边有这么两个人,他那本就不甚安分的女儿以后的行事……唉,甚是头痛呀。 然,更头痛的事来了。 徐家待顾父事一毕,就携媒人及厚礼,隆重的来顾家行请期之礼了。 一并来的随娘子与玲珑的两个夫子,一见如故,三人就着礼与法,一句句将顾父逼的差点儿自闭,徐郎君却长声朗笑。 徐知安的夫子见顾父都辨不赢,很有自知之明的低头喝茶,似完全没听几人说了什么。与妇人辨,输了是输,赢了还是输,还是不掺和的好。唔,这茶好极,即有竹的清香,又有花的芳香,清心又醒神,果然好极,妙极,且再来一杯。 九月有两个好日子,十月里也有几个好日子,十一月腊月,都能挑出几个行婚礼的好日子。 徐郎君的意思,婚期订在十月,苏北的十月正是舒服时节,且徐知安也正好告了五个月婚假,九月江水尚未寒凉,正好归家,十月成婚,来年二月春光正盛时携妻眷回京,又正好一帆风顺,归京又逢京中天暖万物生发,这才是真正的佳节佳时佳事佳儿佳妇…… 若订在十二月,徐知安就该在正隆冬天寒地冻时南下,万一路上受了寒,得了病还怎么迎亲?就算身体尚好,新妇这时节刚成婚又要紧着过年节,许多事压她身上歇都不能歇,也该多想想孩子…… 就……挤的顾父连个反驳的理由都找不来,若说一个理由,徐郎君就口若悬河的寻了许多道理来驳他……真是令人好生憋屈。 顾父运气再运气,万般不甘愿的将迎亲日子订在十月二十二日,正是双双对对鸾凤和鸣夫唱妇随的好日子。 哎,这样才好。 徐郎君志得意满,提了酒壶就为顾父斟酒,遇了顾父这样磨叽性子的人,若要成事,就得快刀斩乱麻似的,几句话逼着他点了头,则万事大吉了。 媒人此时倒又耳聪目明了,取了红帖就写下相关事礼,签了证人名,将红帖付于顾父。 顾父:……尚未回过神来…… 待回过神,啊?这便定了? 哎,这就定了。 …… 九月初,露水打湿了杨氏院里的桂花树,今年的桂花也比去年多,做了些酱,也制了一盒香,现在的树上,一个花枝都没了。捡一支燃了,嗅着淡淡的桂花香,杨氏心头难免惆怅。 维梌离家已近两年了。 玲珑要出阁,他也该回来了。 月牙儿到中天,夜深露冷,秋寒渐起,最难将息,也最容易让人憔悴。夜里起了两次,隔窗看了看喑沉沉的夜色,又裹被睡下,睡也睡不稳,梦里乱纷纷一片,似见那人回家了,又似是秋风在叩门,一时醒一时梦,辗转到天将明。 却是不能睡了,五更里起来,紧着收拾利索,要去上屋里请安。 上屋里人,四更多就起了,晚上睡的早,早上就醒的早,醒来穿好衣裳洗了脸,就去外间梳头,顾母要先将顾父的头发梳好,然后才梳自己的。顾父梳好头发,穿上披风,就去外院书房了,留在这里不方便,怕儿媳来了不自在。 五更半左右,待一群人都聚在上屋时,厨房会端来一盆热热的滚汤,或是酒糟糖水蛋汤,或是虾仁生滚粥,或是青菜疙瘩汤,众人趁热喝两碗儿,垫垫空腹,散散寒气。 杨氏每日要先比小姑子们来,提前烫好碗筷,等人一齐,就得给众人舀汤,每日,只用她伺候这么一次,因为关关得收拾里屋,抽不出手伺候众人喝汤。 也是她年岁轻,一夜没睡踏实也看不出倦色,只眼眶子下面略带了些青色,五更半天已大明,这些青色掩也掩不住。 顾母就说:“喝了汤,暂时没要紧事,你先去歇一歇,这几日事多,又要学习,连着的忙,可是累着了?” 杨氏推说:“不累,只是昨儿夜里风大,听的门窗响了一夜,没睡好,今日没风,夜里睡踏实就好了,不用刻意歇的。” 玲珑就说:“许是累狠了才越发睡不好,一会儿我让画角送去两支酣梦沉,睡前点了,一夜安稳。” 杨氏笑说:“哎,也好,为了你忙一场,偏你几支香也是该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