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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皇后又是意外地看向夏和易,所谓画龙点睛,这时才算真正有了一点领悟,夏和易凭什么打动那位爷呢?除了乍一看心惊的美貌,那份不同于常人的孤勇,才是使她从周遭的浑噩浊气里抽□□的特殊之处,再污浊的淤泥潭子里,也能让她搅合出一支不同寻常的荷来。 话已至此,该劝的都劝了,该说的都说了,成与败横竖就这么着,夏和易说:“我这就放开您,您面前就一次机会,权衡清楚了再动作。”说着,慢慢松开了手里的力道。 梁皇后也说不清到底是哪一句话起了效用,大概是夏和易眼神坚定地告诉她搏一把最终打动了她,其实梁家也是一团糟,出阁前在家里被呼来喝去,进了宫又遇上这样的混账皇帝,一辈子从没有为自己活过一回,眼下有一次机会放在面前。梁皇后低头思考了很久,终于缓缓说“好。” 夏和易长长舒了一口气。 皇帝已经撅过去了,不用管他,剩下的就是清理作案现场,夏和易走到那口移了位的大鱼缸前,“娘娘,您能不能过来帮我一把,把这口大缸推回去。” 迎上梁皇后疑惑的目光,夏和易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老腰,“那个……刚才一下子用力过猛,我腰扭了。” 梁皇后上来帮忙推,可是力气跟小猫小狗差不多大,夏和易看见她因为用力而涨得通红的小脸,实在不忍心再多苛求什么。 “其实……”梁皇后反复犹疑了几次,还是没忍住羸弱地开了口,“本宫一直想问,您刚才为什么要推这口缸啊?推桌子挡不成吗?实在不行,摔把椅子也比推大缸省力啊……” 是的,梁皇后的困惑很有道理,夏和易也想好好问一问自个儿,为什么脑子一热,下意识就推了这口平常要四个小太监合力才能挪动的大缸。 天生神力,偶尔也挺让人苦恼,尤其是要收拾残局的时候。 她有些难堪,难堪了就习惯睁着眼睛胡说八道,“我说我是为了向万岁爷展示一下我的神力,娘娘信吗?” 开了个口子,才发觉好像是个说掏心窝子话的好机会,夏和易多了几句嘴,“您有所不知,王爷很爱重我,就是因为我异于常人的气力。其实这话放在别人身上也是一样的,千万不要信他们说的那套女人嫁人后就该如何百依百顺的瞎话,都是蒙事儿的,女人得有能撑起整个家的所长,心里不依附于任何人而活,自个儿站起来了,才能赢得爷们儿的敬佩。” 梁皇后若有所思地听完,夏和易不确定她听进去多少,但她话已至此,各人有各人的道路,总不能按着头逼着人走完。 人生探讨到这儿差不多了,横竖细胳膊细腿儿的梁皇后是指望不上,夏和易干脆一咬牙,强撑着扭伤的腰,凭一己之力,将大缸推回了原处。 等屋外的宫人听到尖叫和呼救声,打开门冲进去,带进一屋子潮湿的水气,看见昏迷不醒的皇帝倒在血泊中,所有人都愣住了。 梁皇后身子弱是宫人都知道的,此时她正趴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万岁爷吃醉了酒,不肯要人搀扶,不慎跌下了台阶,这可怎么办,可怎么办哪!快来人啊!” 边上是不知道为什么捂着后腰的武宁王妃,一边皱着眉头“斯哈斯哈”一边苦口婆心地规劝:“娘娘!娘娘!您要振作啊娘娘!越是这个时候,您越要振作,作养好身子,才是叫万岁爷放心的根基呀娘娘!” 两个本该处于对立两面的女人,都是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都哭得惨不忍睹,雨打风吹去的败落娇花似的,说着一样的供词。 消息还没飞出宫门,宫里自然也有皇帝的人,本来还有些狐疑,可是梁皇后生性唯唯诺诺,料她是不敢撒谎。所以大概真心是皇帝吃醉了酒,把自个儿给嚯嚯了。手底下人心也很累,就算是糊泥巴,也得选扶得上墙的泥巴啊。 趁大伙儿都没反应过来的功夫,陈和祥来向夏和易请示:“照夫人的意思,接下来该怎么料理?是干脆——” 他面上不显,背着人,手里稍稍比划了个割脖子的动作。 决策权又回到了夏和易这儿。 她面上苦心里也苦,暗忖赵崇湛真是太信任她了,连一国之君的生死都交到她手里,就像是选今儿是吃饺子还是下馄饨,分明是不是天就是地的大事儿,她立在丹壁上,风卷着小雨吹在面上,改不了晕菜晕了半天的结果。 她一会儿觉得一不做二不休是最稳妥的,一会儿又觉得不成,后头的事还得太后出马,她要是把皇帝弄嗝屁了,后头去面见老太太,难道真厚颜无耻地上去就说:“我刚杀了您亲儿子,现在来跟您谈谈江山社稷的大好前景”? 就算太后不一香炉拍她脑门儿上,她也没脸开这个口。 所以暂且搁置下吧,目前看来,一个昏迷不醒的皇帝,比一具尸rou未寒的大行皇帝要有利些。 夏和易擦拭掉额前微凉的雨水,心里有了计较,便回身吩咐道:“派人看守起来,先请信得过的御医来诊治,待我修书禀过王爷,请王爷再行定夺。” 把火烧眉毛的事儿一二三都安排妥当了,夏和易才进了配殿里,摒了所有人,只留下了她的必赢和必胜。 夏和易并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她只对自己下得去狠手,不论挡箭还是投湖,说到底都不碍着别人什么事儿。但这回不一样,她没有亲自下手杀皇帝,但皇帝因她重伤的事实无法改变,闭上眼就是皇帝那双恨不得将她拆骨剥皮的眼珠子,和一地黏稠的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