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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 唐喆学象征性的敲了敲会议室敞开的大门。史玉光回头的同时,脸上的怒意被惊讶所取代:“呦!你小子怎么来了?” “来看老领导呗,还能干嘛?” 唐喆学快速的扫视了一遍会议室里的几副生面孔,都是年轻人,个个神情紧绷。这让他不由想起曾经的自己,因着父亲唐奎和史玉光是同门师兄弟,有过命的交情,他从小便认了史玉光做干爹。老爹猝死在工作岗位上后,他继承父亲的遗志,主动申请调任到刑侦岗位。然而毕竟是新人,不挨骂不长进。那会史玉光骂起他来着实不留情面,今天这顿骂跟他那会挨的比起来,跟哄孩子差不多。 大概是爱之深责之切吧,他觉着,反正就史玉光冲他那凶神恶煞的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有仇呢。 史玉光不屑道:“呸!你小子能有那好心?无事不登三宝殿,没案子你能找我?” “诶,我好心来看你,你还凶我。”唐喆学摆出无辜脸,假装自尊心受挫。孝顺干爹的一大法宝就是,让对方拿自己永远当小孩儿,享受身为长辈的威信。 “少废话,我还不知道你?看人空手来啊?去!办公室等我。”史玉光说着,回手抓起桌上的一摞走访记录,冲手下人使劲一摔——“都该干嘛干嘛去!下午五点回来开会!要还给我看这堆垃圾!都他妈给老子滚蛋!” 跟在唐喆学身后往队长办公室走着,秧客麟小声问:“副队,你以前就跟他啊?” “嗯,凶吧?” “比林队凶多了。” “嗨,他们不是一带队风格。”唐喆学拧开门把手进屋,招呼秧客麟坐到沙发上,微微勾起嘴角,“咱组长那人呢,感情不外露,他也不是不会凶人,只是大部分时候觉得没那个必要……嗨,你待久了就知道了。” 秧客麟确实没见过林冬发火,重话也很少听对方说。倒是有一次,审嫌犯,他旁听审讯,四个多钟头,那嫌犯嘴里就没一句实话。后来林冬干脆给人拖出审讯室摁到森森白骨之前,贴着对方的耳朵也不说了一句什么,一举击溃了对方的心理防线。那一刻他看着林冬被光线分割出明暗界线的侧脸,恍然意识到,在与黑暗抗衡的过程中,唯有心向光明才能不被其所吞噬。 史玉光推门进屋,看看唐喆学又看看秧客麟,笑问:“行啊,你小子也混到带徒弟啦?” “不是我徒弟,这是我们组的秧客麟。”唐喆学起身帮他们介绍,“秧子,这是史队。” “史队。” 秧客麟正欲起身,却被史玉光一把按回原位:“跟我这不用那么讲究,坐,随便坐,喝什么?有矿泉水红牛和茶。” “别麻烦了,我们待不久。”唐喆学伸手拦了一把,示意干爹坐下说话,“我们今天是来问‘向日葵’那案子的,您和我爸当初都进过专案组,是吧?” 屁股还没坐稳,史玉光“蹭”的又站了起来,神情有些激动:“那案子有线索了?” “啊……是有一点……诶您坐,别激动。”唐喆学又把他拽坐下,平心静气道:“目前组长的分析是,当时的侦破方向有点问题,这案子可能是未成年干的。” “啪”的一拍大腿,史玉光挂上副“我说什么来着”的不忿表情:“妈的一提起这事儿我就来气!当时你爸提出这个可能了!可没等我们追着往下查,人就被撤出来了!艹!” 和秧客麟对视一眼,唐喆学惊讶道:“为什么啊?” “还能为什么啊!这种在部里挂号的案子,领导当然是派自己的嫡系去查喽!”史玉光脾气直,根本不在乎隔墙有没有耳,嗓门一点不压着,“我跟你爸当时也是人微言轻,就是去那干活的,一点话语权没有,办公室政治那套也玩不转,要么你看当时重案大队的罗明哲都不沾这案子呢,不生那闲气!” 这一点唐喆学深有感触,人情冷暖,到哪都一样,谁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小算盘,功劳和荣誉就摆在那,谁争可不就是谁的么。而跑的快了自然有人嫉妒,有人看不过眼。就说当初林冬因重大失职被一撸到底,出去办个案子还得被冷嘲热讽,诛心的话没少听——谁让你林冬爬那么快那么高,这下摔一狠的了吧? 抱怨了一通,史玉光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摆摆手说:“嗨,过去的事儿不提了,这案子我也牵挂了二十多年了,要能搁你们手里破了,我得写封信烧给你爸!” 说着,史玉光站起身,走到档案柜前拉开个抽屉,从里面翻腾出一个边沿泛黄的本子递向唐喆学:“这是你爸以前的侦察笔记,有关‘向日葵’案的侦破思路,他都写在里面了,你拿回去好好看看。” 接过本子,唐喆学手里沉甸甸的。这是已故的父亲用过的东西,边角业已泛黄,封皮是现如今在市场上见不到的那种手写刻印的“工作日记”四个红字。说句实在的,他对父亲的印象并不深刻,父慈子孝的时光少之又少。唐奎总是忙个不停,回家就是睡觉,往往是唐喆学睡下了,老爹还没进门,等他早晨起来去上学了,老爹已经不见了人影。 老爹没给他留下过什么谆谆教诲,曾经在他的概念里,维系彼此父子关系的似乎只有血缘。可现在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手中的这个日记本,是两代警员父子间跨越时空的传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