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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上次在字里见面才过了两三天,可是陈听白已经憔悴得不成人样,他本来皮肤就白,这会看着更是脸嘴唇都没有血色,脸盘子上唯一的颜色就是挂在眼底的那两个黑眼圈。 现在的陈听白瘦得过分,平时剪裁得体的西装这会穿在他身上显得很大,身体越发佝偻。特别脑袋上还顶着一条长长的麻布,这种样子说是枯槁一点都不为过。 陈听白就这么静静地坐着,捧着母亲的遗像,吊唁的亲戚长辈总会到他面前低着头和他说几句安慰的话,而他却双目呆滞没有任何回应,像是一尊雕像。这样的陈听白徐邵华有点不忍心靠近,怕打扰他,怕惊动他。 还是陈听白先看到的徐邵华,陈听白身体下意识地想要坐正坐直。只是他因为久坐的关系才轻轻一动,原本还安安静静搁在轮椅踏板上的腿就抖动,这是痉挛的前兆。这下子,徐邵华只能硬着头皮走向陈听白,蹲下来帮他捧起两条腿简单地做按摩,让它们归于平静。 徐邵华抬起头看到陈听白也在看着自己,他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憋了半天说了一句:“我来看看你……你没事就行……” 陈听白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徐邵华。 谁也不知道,短短的这几分钟对视里,陈听白的脑海里在想什么。 “你没事就好,那我先走了,你多保重别多想,保重好身体。”平时很会讲话的徐邵华此时此刻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别说要说点什么了,他连双手都不知道要放在哪里。想了好一会又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实在是没头没脑,看到陈听白除了消瘦以外还好就打算回去了。 陈听白突然伸手拉住徐邵华的衣角,徐邵华往前走差点还把陈听白带倒。还好旁边的胡聪一把扶住他,徐邵华也及时反应过来:“哎哟,祖宗,你这是干嘛,你差点摔了。” 陈听白其实已经没有半点力气,只是他是吕老师唯一的儿子,要是连他都倒下了,家里连个披麻戴孝的人都没有,这会全凭这样的念头还能坐在灵堂前。他这会几乎整个上半身都趴在腿上,靠他自己坐起来简直难如登天。徐邵华和胡聪一个扶一个护帮着他坐稳,等坐稳以后他开口第一句话说的却是:“还好,相框没有摔出去。” 徐邵华扶额,叹了口气和陈听白说:“都这时候了,你还管相框,你是不是这几天都没休息好啊,你现在脸色特别差你知道吗?让胡聪帮你抱会吧,你在旁边休息会。”说着便动手打算取走陈听白怀里的相框。 没想到陈听白两只手死死地护着,别说取了,抽都抽不走。他死死地护着,大概是太用力的原因,连声音都有点变了:“我不,这是我妈!” 我已经没有mama了,她的遗像,我说什么也要捧好。 徐邵华不敢用力,生怕把陈听白再弄摔下来,他松开手安抚陈听白:“好好好,不休息,你坐稳了。你说要是你今天在这摔了,老太太怕是走都不会安生吧。” ……又不说话,陈听白又不说话。 尴尬的又是徐邵华,这次他真的打算走了。 “……来了就呆着吧,一会就结束了,再留一会吧。”陈听白实在没有心思兜圈子。 前来的大多是父辈的朋友还有母亲的学生,这些年他没有朋友,今天站到他面前的只有胡聪,还有一直在外面帮忙的路衡。 徐邵华点点头,静静站在徐邵华的一侧。陈听白是真的坐不住了,两只手要死死地搂着相框,几乎没有支撑力,身体在慢慢往下滑。知道他性子倔,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看他坐不住的时候帮他扶稳坐好。只是身体一动,他的腿就会微微抖动起来,有时候左手也会跟着颤抖。徐邵华头疼得不行,怎么会有那么倔的人。 吊唁结束,陈父和司仪张罗着家属一起陪同去公墓。安排到最后举遗像的人,喊的却是胡聪。陈听白先前已经累到完全听不进什么声音,一直都是低着头没有什么反应。这会突然抬起头来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问他父亲:“为什么是胡聪啊,不是一直都是我吗?” 陈父弯下腰来,神情悲怆却还要强作镇定。这场意外,他的悲痛不亚于陈听白,这会却还要反过来安慰瘫坐在轮椅上的儿子:“儿子你听爸说,一会你就不去了,公墓在山上,你上不去。还要……还要火化,时间太长了,你身体受不了的。一会我先让人把你送回去休息。” 陈听白拉着父亲的手,语气里全是恳求:“爸我求你了,我可以让他们背我的,是吧?徐邵华你可以背我的。”说着又转头看徐邵华。“还有路衡,路衡也可以的。真的我撑得住,我撑得住的。” 要说只是背那么简单,有什么不行。只是到了墓地,到了火化场,谁来照顾他。他现在的体力已经可以说是强弩之末,要是在路上再有点意外,是忙着顾他,还是忙着处理吕老师的后事。一时间谁也不敢答应他,只是他的眼神又那么痛苦又卑微。 陈听白从来没有这一刻,是如此厌恶自己的残疾。 路衡壮着胆子无视他的眼神蹲下身来劝他:“小白,你听话,一会事情还有很多。你要是去了反而我们都不能安心处理阿姨的事情。再说了,你已经很久没有合眼休息过了,你回家休息,不然阿姨会生气的。你肯定不想看到你mama不开心吧。” 陈听白不需要做什么,只要保重好自己,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