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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宫女忙白着脸跪下来,却又听天子轻咳一声,淡淡道:“念你还算忠心,懂得护主,罢了,将人带去御书房请太医就是。” 待天子御辇离开,宫女才擦了擦脸上的汗,扶着又开始痴笑的郑嫔往御书房走。 有心思活络的宫女也上来接手:“娘娘小心些。” 可惜郑嫔听不懂,也没理会她,在她眼里,大概只有服侍她的月娘是熟人。 那宫女也不在乎,后头有的是后悔没有比她快一步的人。 今日谁瞧不出,陛下待郑嫔娘娘是有几份特别的。 天子软下身段哄人,她可没瞧见过几次。算起来,也就永和宫的那位,能有几分薄面。 连郑嫔穿正室才能穿的大红色,陛下都没有怪罪。纵然是有她疯了的因素,却也不是什么疯子都能得到这样的包容。 看来,陛下平日里对郑嫔其实是多有照拂的,不然就这痴傻的模样,哪里能活这么久,还这么年轻的样子?可见是没受过什么苦的。 如今贤妃娘娘眼看着要倒了,宫里就剩贵妃娘娘一家独大,其他人,连雨露均沾都难。而若是能跟着郑嫔娘娘,起码是吃穿不愁了。疯了,也有疯了的好处,起码贵妃娘娘不会芥蒂一个痴傻的老宫妃来分宠。 众人心思各异,而坐着御辇离去的皇帝忽地眯了眯眼睛:那头不是前殿吗,谁这么大胆在这里闹什么呢? …… 白玉石阶下,正被那紫衣内侍逼着服下药丸的齐氏拼命挣扎,望见那一角明黄的车辇,眸光动了动:“黄公公,你真要看我去死吗?” 早就缩在一边的官员愣了愣,好家伙,内侍里头还有人反水? 那内侍吃了一惊,正要往后看,却已经被后面的人踹出了一段距离,而齐氏,狼狈地散着头发,冲着皇帝的御辇而去:“陛下,陛下救命啊!” 御辇旁的宫人们大惊,纷纷上前护驾,皇帝眸光微徕:“这不是……淮南王妃吗?” 胡奇也是愣住了:“王妃……不是过世了吗?”怎么会此刻在前殿前头喊救命?刚才那个内侍,又在做什么? 皇帝没做声,却摆了摆手,任由齐氏再靠近几步,听她几乎泣血地道:“陛下,但求陛下做主,给妾身一条生路!淮南王为了和宋家联姻,要杀了妾身!妾身敲了登闻鼓,才得以面圣,望陛下垂怜,允妾身陈情!” 皇帝吸气,冰冷的目光扫过方才行凶的内侍。 原来如此。 怪不得,竟敢在前殿前公然行凶。 他眯了眯眼睛,望向后头嘀嘀咕咕笑靥如花的郑嫔:他说呢,好端端的,大晌午竟然将她引到了御花园……连一个疯子都要利用么?若是他方才被绊住了脚,或是往回走,怕是只能看到一具尸体了。 可看见齐氏,他还是一阵头痛:“去吧,去御书房说。” 要杀你,那也不足以让朕杀亲弟弟啊。 虽然,在他不识好歹还想和宋家联姻的时候,他就想杀他了。 可到底,也只是想想。毕竟,太后还在呢。 …… 御书房。 齐氏进了殿,皇帝却没理会她,宣了太医,先给郑嫔包扎。 齐氏有些愕然:她见过郑嫔一面,疯疯傻傻的,不过从来不攻击人,所以也没人在意。皇帝怎么会突然把郑嫔带到了御书房? “事关皇家丑闻,还请陛下屏退左右。”见太医离去,齐氏沉声开口。 皇帝有些无语。 你都在百姓面前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现在想起是丑闻了?怎么,还要详细描绘淮南王怎么谋杀你的吗?不用,刚才朕已经看到一部分了。 但见她坚持,皇帝也懒得和她吵,挥了挥手,宫女内侍们纷纷退下——唯独郑嫔,好像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提着裙子走了几步,开始在御前磨墨。 月娘急得出了一头汗:“娘娘,我们出去好不好?” 她刚才听了一耳朵就吓得不行,这可是淮南王的事,说不定,陛下和太后娘娘会让所有知情人都去死。 郑嫔却没理会她,专心致志地磨墨。 皇帝看在眼里,眸光却露出几分怅然。 昔年,郑嫔也是这样,经常在御书房为他磨墨。只不过,每次都是被他逼着悄悄地来,生怕惊动了贵妃。 “下去吧。”他对着月娘挥了挥手,月娘迟疑了一下,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殿。 齐氏也不在意。她只不过不想让无辜的人给顾氏和卫靳殉葬而已,郑嫔疯傻,听着也没什么。 待大殿的门缓缓关上,齐氏抬头,目光里充满了毅然和决绝。 皇帝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干嘛啊,现在知道了害怕了,不会想刺杀他吧? 却听下方齐氏沉声道:“陛下,妾身此次进宫,并非为了举告淮南王谋杀发妻。” 皇帝怔了怔,皱了皱眉头:“你在戏耍朕和天下人不成?” 齐氏笑了笑,叩首到底:“妾身是想举告,顾贤妃与淮南王卫靳昔年于行宫私通三年有余,生下卫湘儿这个jian生女,混淆皇室血脉,蒙骗陛下,此罪当诛。淮南王要杀妾身,也不是因为什么联姻,而是因为,妾身知悉了这个天大的丑闻。” 此话一出,整个御书房顿时死一般的寂静。 皇帝眼皮掀了掀,整个身子往后靠在龙椅上,失去了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