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5)

    所以我说我能理解你。唐博拧了毛巾，往小孩脸上一拍。

    古鼎被冻得嗷嗷叫，扯下毛巾就往唐博身上扑。

    唐博接住他，把他抱起来，放到旁边的椅子上。

    古鼎重重的哼唧。

    唐博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我给你说个故事，这是白鹿灵告诉我的故事，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

    古鼎来了一点点兴趣。

    大约在千年以前，有一个非常伟大的领主，他从贫瘠之地走出，攻战四方，最后夺下了整整一大片大陆，建立了一个庞大的王国。

    是四大上国之一吗？古鼎好奇地问。

    唐博摇头：也许，白鹿灵没有告诉我。那位领主成为了国王，他颁布了极为严苛的法令，还搞了连坐罪。所谓连坐罪，就是一人犯错，他的家人也都要跟着受惩罚。甚至不止家人，还包括他九族以内的亲戚和邻里和师长。自从这个法令一出，谁都不敢轻易犯错，大家会彼此监督，就害怕被连累。

    哇哦，这个连坐罪不错。古鼎十分欣赏。

    唐博就知道这小子会这么说，他也不恼，继续道：有一天，这座王城中一个制蜡匠制作出了一种新的不会冒烟的蜡烛，他的上司非常激动，不等这名制蜡匠同意，就私自把这种蜡烛当做是自己的功劳敬献给了那位国王。

    蜡烛出事了？

    嗯，制蜡匠为了不让蜡烛冒出难闻刺鼻的烟味，他在蜡烛里添加了一些药粉。可谁也不知道，那位国王对这些药粉中的一种过敏。过敏就是身上会起红色疹子、皮肤瘙痒、浑身肿胀，严重的甚至会导致死亡。那位国王就很倒霉地浑身肿胀了起来，模样非常可怕。还好他的药师非常厉害，他找出了导致国王生病的原因，并为国王解决了过敏的问题。

    那个上司是不是为了推卸责任，把过错都推到了那名制蜡匠头上？古鼎鼓起嘴巴，他最讨厌这种恶毒小人。

    唐博点头：没错。当国王问罪时，那名制蜡匠的上司就推说是制蜡匠非要他敬献这种蜡烛，并保证这种蜡烛有多么多么好用。那人哭诉说他没有看清制蜡匠的真面目，导致国王差点出事，说愿意接受惩罚，并请国王千万不要放过那个意图谋害国王的制蜡匠。

    那个人太坏了！古鼎暴怒。

    唐博：国王惩罚了敬献蜡烛的人，但认为他并不知情，就没有处死他，只是打了他一顿，并处以罚款。而对那个制蜡匠，国王命人一定要把那制蜡匠给活着抓过来，他要审问制蜡匠是受到谁人指示谋害他。

    啊！

    制蜡匠的上司害怕制蜡匠被抓回来审问，暴露出真相，他抢先一步，派遣家中心腹奴仆，假装帮助制蜡匠，跑去跟制蜡匠和他的家人说，他制作的蜡烛有问题，国王要来杀他全家。就在这时，国王派来的人到了，那个奴仆蒙上脸孔，冲上去就杀了带头的士兵。制蜡匠一家都傻眼了，但带头士兵被杀，其他士兵都杀了过来，制蜡匠一家不想死，只能反抗。

    古鼎皱起眉头，他听出了一点味道。

    制蜡匠一家的武力还不错，而国王也没想到制蜡匠敢反抗，派来的士兵都被杀死了。事后，制蜡匠一家都非常恐惧，那个奴仆趁机逃走。制蜡匠一家决定逃跑。

    但他们没有单独逃，制蜡匠派出小儿子去找自家亲戚，亲戚再找亲戚，大家悄悄聚在一起商量怎么办。他们虽然怨恨制蜡匠给他们都带来了危险，却也害怕国王对他们的连带惩处。这个国家的每个人都知道国王制定的法律有多么严苛，只其他小罪名都可能连坐，更何况是谋害国王还杀死士兵这样大的罪名？他们想不出好办法，只能决定举家逃走。

    当制蜡匠一家和他的亲戚都开始收拾行李，打算逃跑时，他们的邻居也注意到了。制蜡匠一家和邻居关系也不错，怕他们受到连累，就把实情告诉他们，让他们和自家一起逃跑，那邻居害怕被连坐，也赶紧叫来家人，让赶紧离开王城。

    人一多嘴就杂，消息就这么流传出去，流言也越传越可怕，凡是与制蜡匠一家沾亲带故的人家都害怕被牵连，他们也开始动了起来。最后导致制蜡匠所住的那条街和那个城区的人都人心惶惶。偏偏国王看他派出的士兵没有回来，怀疑他们出事，就派了更多士兵过来。

    制蜡匠一家到了这种时候肯定不可能束手就擒，他们对邻里高呼这些士兵都是来抓他们的，如果不反抗，所有人都会被抓去刑求乃至处死。制蜡匠一家和他的亲戚们一起冲向了士兵，附近的邻里被裹挟，也冲向士兵搏杀。最后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制蜡匠带着他的亲戚和邻里们向城门冲刺，一些躲在王城想要出城的犯错者、流亡者、不明人士和一些地痞无赖，想要趁机占便宜，这些人的加入掀起了更大的混乱，这场混乱也导致整个王城的混乱，国王的儿子们正好想要推翻他们的父亲，一些不满国王的贵族也想趁机夺得权力，最后

    古鼎抬起手，好了，不用说了，我大致明白你想告诉我什么了，你是想说上位者如果立下过于严苛的法律，他的子民会恐惧他，可也会对他产生极大不满，对吗？

    对。严苛的法律法规虽然可以让整个社会秩序井然，并最低程度的减少犯罪。但你可以试想一下如果你的父母管理你特别严厉，犯一点小错就对你非打即骂，动不动就把你关禁闭、甚至虐打你，你会怎么想你的父母？

    唐博放缓语气：有句话叫做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有些人在过于严苛的环境中，会被压抑到极点，直到寂灭。有些人则会爆炸、会反弹。

    古鼎哼唧，我又没有说要立下这么严苛的律法，我只是处死几个想要弄死我的混蛋而已，杀死他们的家人也是为了防止他们日后报复。

    所有人都会这么想。你今天能处死管家、侍卫的家人，明天你的子民就会想他们犯错时，他们的家人是不是也要跟着倒霉。就算你在后面明确立了新的不那么严苛的法律法规，可因为你曾经这么做过，而且你是拥有特权的领主，你的子民永远都不会相信你会遵守你制定的法律法规。

    唐博放松身体，心想自己真辛苦，调教学生真的太耗费心神了。

    以后如果有人得罪了你，他和他的家人、朋友、邻里都会因为恐惧你的报复而想要逃跑，甚至投靠你的敌人。

    古鼎不哼唧了，他开始更深入地思索。

    领主有很多种，有随心所欲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这种不会考虑未来，更不会考虑子民怎么想、别的领地的他人怎么想。我为什么要在白鹿领立下明确的法律法规，为什么要让你去做警探，去查探一些被人报上来看起来已经明确的案子，为什么我还要担任法官做最后的决定，并对所有人依法宣布结果？

    唐博耐心道：明明那些案子那么小，明明不用那么麻烦，明明我可以让各个村庄、乃至各个管事私下处理那些犯错的人，为什么我还要全部揽过来？

    古鼎托起腮帮。

    唐博觉得小孩总算像是有开窍的样子，也不再浪费口水，起身摸摸小孩的头毛：你要让你的子民看到你的威严，但也要让他们看到你的仁慈。如果你能让你仇人和敌人的后代不但不痛恨你，反而因为家人的犯错羞惭，那么你永远不用担心他们的报复。不分青红皂白报复的人是有，但绝大多数人只要教育好了，还是会明辨是非的。

    古鼎抱起小手臂，唐博说那么多，只一句给他触动极大。他试想了下，如果唐博动不动就因为一点小错骂他打他惩罚他，不给他饭吃、关他禁闭，还连累他的小弟和身边仆人受罚，那不管唐博是不是为他好，他都会恨死唐博，并一定会想法宰了对方。

    第63章 得到三树领

    古鼎公开处置了侍卫头领和几个侍卫， 并让人把他们的家人也带了过来。

    除了比较远的村落，三树城内和附近几个村落的人，只要能动的人都来了。

    他们除了观刑， 也是为了见一见新领主。

    每个三树领人都在心中祈祷这一代的领主能比较好说话， 至少别给他们加税。

    但新领主一上位，就是在处刑现场跟他们见面，这让三树领人心头多少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就害怕这一代的领主是个残酷的主子。

    他们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这个领主的存在， 有些人隐约知道上代领主有个儿子，但大家极少见到这位小少爷，连对方多大了都不是很清楚。

    现在， 三树领人终于见到了他们的新领主，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小娃娃。

    这让三树领人大失所望， 也更加担心三树领的未来。

    古鼎无视三树领人的目光他太清楚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了，他站在高台上，亲自宣布了管家一家以及侍卫们的罪行，以及对他们的处置。

    管家一家已经被处置， 索性管家一家没有未成年人， 且凡是成年人手上多少都沾了一些事，古鼎处置他们也在理，顶多让人觉得他执法过严。

    可是轮到侍卫们的家人， 古鼎却根据他们的罪责分别宣布对他们的处罚，除了首恶， 其他人都不会被斩首， 最倒霉的一个也不过是做苦力十五年。

    没有宣布的其他人， 你们可以选择继续留在三树领生活， 也可以选择作为自由民离开， 走时，我允许你们带上你们积累的合理财产。古鼎站在高台上，人虽小，气势却极强。

    三树领人听到现在，看小小的领主说话条理分明，那气势跟成年人也没二样，并不是他们想象中还需要抱奶娘大腿的奶娃娃，多多少少都有些放心。

    再加上听到他们新小领主对这些反叛者的处置也十分合理，虽然严厉却不过分，这让他们确定新领主并不是一个残忍和昏庸的人。

    看，他们的小领主还同意让那些反叛者的家人带上部分财产离开。

    行刑结束，人群并没有散开，他们在等待小领主说话。

    古鼎扬声说了一些场面话，重点告诉他的子民：不会加税，不会强征劳力。

    三树领人发出欢呼，他们对新领主的要求就这么低，只要能和以前一样就好。

    但他们的新领主给他们带来了不止一重的惊喜。

    以后我们三树领会和白鹿领加强合作，包括通商、用工等等。以后三树领人可以自由到白鹿领找活做，不用担心会影响你的自由民身份。

    三树领人早就听说白鹿领人在招人的事，此时不由议论纷纷。

    古鼎又道：我的城堡和城墙建造也需要人，放心，不是强征，我不但包所有工人一顿饭食，每天还会发最少两个铜币的工钱，在春季耕种之前找不到活做的人，可以来城堡报名。另外，想要打听白鹿领有什么活做的人，也可以到城堡来询问。具体我会安排人给大家解释。

    三树领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领地这是要取消强征劳力了吗？给领主做活，不但给吃的，还给发工钱？真有这么好的事情？

    古鼎又说了一些鼓舞人心的话，这才离开。

    三树领人久久不散，大家都在互相询问和讨论新领主说的话，很多人都商量好，等会儿就去城堡问问相信情况。

    现在是冬末，春天还没到来，三树领很多人家已经断粮，日子非常不好过，如果有工做，哪怕不给钱，只包一顿饭食也是好的。

    古鼎回去城堡就把侍卫头领和几个侍卫的家人叫来，这些人非常紧张，以为小领主要出尔反尔。

    结果，他们却听到小领主这么跟他们说道：如果你们要离开，我建议你们去隔壁的白鹿领找份活做。那边现在需要大量人手，女人和半大孩子也要，是做正经活，只要你们肯吃苦，就一定能活得下去，还能活得很好。你们可以选择帮白鹿领开拓周边土地，住进新的村庄。新村庄都是新人组成，他们不知道你们的底细，你们也可以活得安生一些。

    这些人非常惊讶，不相信小领主有这么好心。

    古鼎冷笑：你们也可以不听我的建议，就这么离开。但你们中有女人还有孩子，就算你们身上没有带着多余财产，在路上也容易被人打劫。我要不是看在你们有还要吃奶的孩子，我管你们这么多闲事。好了，你们可以走了，怎么选择是你们自己的事！

    侍卫的家人们目视小领主离开，惶惶不安地聚集在一起商量。

    他们自然也听到了关于白鹿领的传言，他们也确实都不打算留在三树领，谁也不想在别人的议论和白眼中生活，哪怕只是为了孩子们的将来，他们也必须离开。

    可小领主提醒得也没错，他们就算结伴而行，等离开三树领范围，肯定会遇到强盗。

    去白鹿领吧。侍卫头领的妻子，一个很普通的女人，她从来不管丈夫在外面的事，一心只顾着家里。但在此时，她却站了出来。

    如果小领主真的想要我们死，他什么都不用说，只要在我们离开时，让士兵们伪装成强盗，把我们杀光抢光就可以。他既然仁慈地放了我们，还给我们提出建议，他应该是真的不想处死我们，也不想别人杀死我们。我们最好不要浪费这份仁慈。女人抱着最幼小的女儿说道，她的孩子都围在她身边。

    你说得没错。我们去白鹿领。我知道去白鹿领的路，我们明天早上出发，傍晚前应该能赶到。另一家的老人也下了决定。

    女人带着孩子们离开，他们家已经没有成年男性，她的公公婆婆都涉及到丈夫的罪行，被罚去做苦力，包括她丈夫的两个兄弟。

    现在丈夫兄弟的家人和她的孩子都在指望她，她决不能倒下，而且她会告诉三家的孩子们，让他们不要去恨小领主，反而要感激他，告诉他们如果不是小领主的仁慈，他们一家根本活不下来。

    最重要的是，小领主的判罚并没有偏颇，她的丈夫和丈夫的兄弟们确实做错了事情。

    做错事情，怎么可能不受到惩罚？

    处理了管家一脉和侍卫头领一脉的人，经过数日强力整顿，三树领城堡和整个三树领这才算真正落到古鼎手上。

    古鼎直接照搬了唐博在白鹿领制定的新法律法规，并打算把白鹿领那套管理班子也拿过来用。

    合并吧。忙得焦头烂额的古鼎非常不满三树领原本的管理人员，找到唐博，张口就道。

    唐博撩起眼皮，似乎半点也不惊讶：你决定好了？

    嗯，反正你就是个懒蛋，恨不得把所有事情都分给我和别人做。我也不想两边跑来跑去，还不如合并到一处。古鼎端起唐博面前的茶杯，仰头就咕咚咕咚灌下去。

    唐博好笑，又给他倒满。

    古鼎这次不急着喝了，拿着杯子小口抿着，一边抱怨三树领的管理人员各种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