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毁灭吧 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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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皇后娘娘,你变得和以前…… 热闹的大街上,一辆挂着沈府牌子的马车低调行过,朝皇宫驶去。 除了暗中监视的相府暗卫,没人知道那马车上坐的,是微服出宫的皇后沈霖音。 先前在锦绣阁,沈霖音问江袖:“你可想知道,你爹是谁?” 江袖因为她的话,脸上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沈霖音当时以为江袖是在惊讶一国之母居然替她一个小小的丫鬟探查身世,还自以为所说之言堪比平地惊雷,一字一顿地告诉她:“你爹乃是先帝唯一的嫡子,差一点就当上皇帝的废太子雍王——萧泽” 因为两人离得近,沈霖音能清楚听到,江袖的呼吸乱了。 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于是她非但没有给江袖慢慢消化的时间,还生怕她不记得,将那些过往旧事翻出来,一点点提醒她,她曾经的主子岑吞舟,对她的亲生父亲做了什么—— “你一定在岑吞舟身边听说过他,毕竟要不是岑吞舟,他也不会丢了太子之位,更不会丢了性命。” “或许你还记得,岑吞舟从你那拿走了你爹的玉佩,但你一定不知道,岑吞舟就是以那枚玉佩为证据,让先帝笃信你爹要造反,下令将你爹困于雍王府,就地格杀。” “当年领旨带兵,包围雍王府,动手杀死雍王的人,也是岑吞舟。” “若不是岑吞舟,先帝已然复立你爹为太子,现在坐上皇位的也会是他,而你,又怎么会沦为商户家的丫鬟。” 多年的后宫生活让沈霖音知道如何激发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仇恨,更清楚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我本可以”,更叫人耿耿于怀。 她适时停声,期待着能从江袖的反应中捕捉到“拒绝相信”,或者类似“愤怒”的负面情绪,好让她进一步从江袖身上,催生出浸满了怨恨与不甘的花朵。 结果出乎她的预料。 江袖没有对她的话产生怀疑,更没有因此表达出任何的混乱,而是问她:“娘娘告诉奴婢这些,是想要做什么?” 沈霖音有那么一瞬的愣怔,因为她不相信,江袖居然如此平静地接受了她所说的一切。 要么是江袖天赋异禀,无论多大的刺激都无法动摇她的内心,要么江袖此人无心无情,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再要么…… 沈霖音眯起眼,问:“你该不会早就知道你爹是谁吧?” 江袖抿了抿唇,虽然没直接承认,但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答案。 沈霖音这时才反应过来,江袖先前的错愕,并非是觉得自己微不足道,居然能引得当今皇后为她探查身世,而是非常单纯的,惊讶皇后居然知道她的身世。 沈霖音感到不可思议:“岑吞舟告诉你的?” 江袖默认了。 沈霖音一下子想了很多,她不信岑吞舟会无端端把这件事告诉江袖,她甚至怀疑岑吞舟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毕竟雍王一死,得利之人便是萧睿。 岑吞舟不是不能利用这点,把雍王被害死的锅扣到萧睿头上。 沈霖音想要探究岑吞舟生前这一步背后所涉及的人,就问江袖:“他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沈霖音的表情,江袖太熟悉了,那是满心算计之人心有所疑的表情,她几乎能猜到皇后在怀疑什么,于是撕开陈年伤口,带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隐秘快意,告诉从一开始就不断在她面前诋毁岑吞舟的沈霖音:“他是在死后告诉我的。” 沈霖音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岑叔离世前,曾留下一封信。”江袖当初在岑鲸身边做丫鬟,也是一口一个“岑叔”,因此沈霖音听了也不觉得奇怪,“他叮嘱替他保存信件的人,说若是哪天他遭遇不测,奴婢起了为他复仇的心思,想要追究幕后之人是谁,就把信给奴婢看,若没有,就把信烧了……” 江袖想在皇后面前证明岑吞舟没她说的那么不堪,可一想起岑吞舟到死都惦记着她,她便忍不住湿了眼眶。 她强忍情绪,继续说道:“岑叔在信上言明自己所做的一切,说自己不是什么好人,死有余辜,且已经遭了报应,让奴婢此后过自己的日子去,别再把下半生浪费在他身上。” 江袖把实际情况精简了一下,所谓替岑吞舟保存信件的人,就是云伯。 岑吞舟早在冬狩之前就把江袖送到了水云居,知道江袖和云息的性子,她还给云伯留了两封信。其中一封,岑吞舟让云伯在自己死后打开,云伯嫌晦气,差点当着岑吞舟的面把信给烧了。 那封信中交代了不少事情,除了让云伯好好守住云记,莫要惦念自己,还让云伯看住云息和江袖,若他们二人执意要把自己的死查明白,就把另一封信给他们。 岑吞舟以为,这封信能让自己的形象在江袖和嫉恶如仇的云息眼中彻底破灭。 却不知对这俩孩子而言,比起过往的一切,她将这一切说出来的用意更加令他们崩溃,等他们好不容易缓过来,又赶上云伯日渐糊涂,那之后他们俩就彻底长大了。 云息再也不嚷嚷着要仗剑江湖,开始凭借岑吞舟罚他时在云记累计下的经验,慢慢接手云记的生意,让云伯能卸下重担。 江袖也不再跟云息斗嘴吵架,利用自己的才能,成为云息的臂膀,和他一块打理云记。 所以当初在玉蝶楼初见岑鲸,他们俩的反应委实不算夸张,却不想因此被岑鲸误会他们二人没有看过自己留下的第二封信。 江袖的话语不仅打了沈霖音的脸,还让沈霖音意识到—— 岑吞舟早在死前就预见了自己的结局。 怎么可能! 她强压下心慌,将心思都拉回到当下,问江袖:“那封信呢?” 只要能拿到那封信,何愁不能给雍王翻案。 江袖:“烧了。” 早就烧了。 沈霖音哽住,微怒:“你当真不想为你爹翻案吗?” 江袖低下头:“不想。” 沈霖音:“你就半点都不顾你与萧泽之间的父女之情,眼睁睁看着他背负造反的骂名,永世不得入皇陵?” 江袖又不是消息闭塞的大家闺秀,自然不会被牵着鼻子走:“雍王谋逆是被陷害,可他所做的那些伤天害理之事却都是真的,若非他是先帝嫡子,早就该死一万回了,不入皇陵也是他的报应。更况且……” 江袖咬牙:“他若翻案,背上骂名的,就会是岑叔。” 岑吞舟当年为了她能平安度日,将一切真相写在信中,根本不在乎这封信是否会成为雍王“无辜”的有力证据,可她却无法眼睁睁看着她的岑叔因为她,背上使先帝与雍王父子相残的骂名。 江袖道明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愿替亲生父亲翻案的原因后,雅阁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皇后说不清是讽刺还是感叹:“你跟我那堂弟,当真是不一样。” 提到因为杀父之仇跟岑吞舟反目的岑奕,江袖并不觉得羞愧,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对沈霖音说:“奴婢和岑将军当然不一样,雍王就算还活着,复立后当上皇帝,也未必能容下一个妓子所出的女儿,杀父之仇和岑叔的恩情,奴婢知道哪个更重,也知道自己该怎么选。” 面对江袖坚毅的眼神,沈霖音意识到自己出师不利,可以结束这次的会面离开了,但她并没有就此打消利用江袖的念头—— 再坚定信念又如何,这世上明明知道,却不得不违背本心去做的事情,难道还少吗。 沈霖音离开之际,江袖还问她:“皇后娘娘,奴婢分明记得,您与岑大人不曾有过恩怨,如今为何不惜让岑大人背负骂名,也要让奴婢为雍王翻案?” 沈霖音当然不会告诉江袖自己想让她女扮男装当傀儡皇帝,甚至在一开始的计划中,她想的就是先让江袖被仇恨冲昏头脑,然后再告诉她雍王之子说话的分量会比雍王之女更重,骗她女扮男装,出现在朝臣面前,为雍王翻案。 等到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将她推上皇位,一旦后退便是万丈深渊,自是由不得她后悔。 所以眼下,面对江袖的答案,她的回答是:“无论是谁,死了就什么都没了,顾及那无用的身后名做什么。” 江袖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意外,还胆大包天地对她说了句:“皇后娘娘,你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沈霖音冷笑:“谁不会变?” 萧睿变了,她变了,就连岑吞舟,不也曾忘却自己最初的模样,变得面目全非…… 岑吞舟真的变了吗? 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的沈霖音突然想起江袖方才所说的话。 岑吞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招来杀意,甚至提前备好了书信,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半分收敛。 为什么? 为什么?? 总不能是他根本就不想活了吧!? 沈霖音眉头紧蹙,就在这时,马车行入宫门。 嬷嬷出声提醒沈霖音,沈霖音睁开眼,下了车,改乘步撵回自己的寝宫换衣服。 她换好衣服,又乘步撵往紫宸殿去。 紫宸殿是皇帝的寝宫,皇帝近来又“病”了,她得时时过去看着才行。 她从步撵上下来,一抬头,就看到玉阶上伫立着一抹紫色的身影。 她扶着嬷嬷的手一步步迈上玉阶,来到了那人面前。 “下官见过皇后娘娘。”燕兰庭离开望安庙后突然想到一个主意,或可一劳永逸,就回府换官服,朝皇宫来了。 “燕大人免礼。”沈霖音问:“不知燕大人来此,可是有要事找陛下商量?” 燕兰庭直言不讳:“下官是来找皇后娘娘的。” “哦?”沈霖音面上带笑,心里却在猜燕兰庭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谋划。 燕兰庭看了眼皇后身边的嬷嬷宫女,皇后知意,让他们都远远退开。 “燕大人可以说了吗?找本宫什么事?” 燕兰庭:“下官是来多谢娘娘的。” 沈霖音迟疑:“谢本宫?” 燕兰庭:“怎么,难道娘娘不是想将雍王之女扮做男子带回宫?” 燕兰庭上来就抛出王炸,愣是把沈霖音炸没了声,过了半晌才回过神:“燕大人说什么,本宫怎么听不明白?” 燕兰庭从头到尾都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叫人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原来娘娘不明白,那我来告诉娘娘好了,娘娘方才出宫去见的江袖姑娘,是雍王遗孤,老师当年陷害雍王所用的玉佩,就是从她手上获得。娘娘只管哄她扮做男子为雍王翻案,再害死小皇子和陛下,让不久便要回京的岑将军助你把江袖姑娘推上皇位,从此便可以太后之尊,将其困于股掌之间。” 燕兰庭每说一句话,沈霖音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说到最后,沈霖音看向燕兰庭的眼底已然浮现杀意,她问:“燕大人以为我要这么做,所以过来谢本宫?” 燕兰庭:“陛下龙体欠佳,小皇子身体也不好,江袖聪颖好学,人品上佳,若是她继位,下官当然放心。” 燕兰庭迟迟不对萧睿动手,就是怕没有适合的人继承皇位,导致天下大乱,因此他这一声谢,细细究来,好像也合理。 可沈霖音不信自己能得到燕兰庭的支持,她问:“燕大人真是这么想的?” 燕兰庭:“那是自然,不过……” 沈霖音心想果然,问:“不过什么?” “不过下官不放心娘娘,且江袖志不在此,所以下官还是决定,把这一切告知长公主殿下,江袖能坐那皇位,长公主殿下自然也能。” 等江袖继位后,再暴露江袖的真实性别,用江袖把朝臣底线拉低,改让萧卿颜来,凭借萧卿颜这些年在朝堂上累积的威望,费些功夫,未必坐不稳这个皇位。 终于弄清燕兰庭的意图,沈霖音目眦欲裂:“燕兰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