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3)

    海楼见状不知其意，只觉好笑，问道：怎么傻了？难道又饿了？

    仔细算算，小猫咪确实有五分钟没有进食了，食欲大约是超级发育带来的不可克服的副作用吧。

    兜兜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红得更甚，用力摇头否认道：喵喵喵。

    海楼笑意加深，捏了捏兜兜的鼻子，语气里夹杂着无奈，说道：成日喵来喵去，也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再往后该不会连人话也不说，只能喵喵叫了吧。

    兜兜被说得羞窘，不觉恼了，不由分说，抬手迅速地轻拍了一下人类的脸颊，口中辩解道：我明明就是很认真地在说人话，才没有喵喵叫，你不要冤枉我喵。

    和前几日一样，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状，自以为与旁人一般无二。

    海楼也不甚在意。原本他确实听不懂猫语，但与兜兜朝夕相处，往往只需一个无意间的眼神一个撇嘴的小动作，他就能揣摩猫意。

    海楼抬手，熟练地接下小猫咪挥来的爪子，握在手中捏了捏，直接好脾气地道歉道：是我说错话，我理应明白你在说什么。

    兜兜从鼻孔喷出一声轻哼，没有说话，尾巴垂下，大幅度地用力来回甩动。

    海楼捕捉到那抹亮橘色的残影，明智地转移话题。他说道：对了，你还记得我们之前一起看过的那本有关猫的笔记书吗？

    兜兜闻言一怔，果然不再生气，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海楼。

    我记得的，怎么了呢？

    我尝试破解笔记内容，最近终于有了几分进展。你想和我一起看看吗？

    兜兜眼睛一亮，嘴角不知不觉地翘了起来。

    他当然想！

    一本来自前人的、珍贵的、用古老文字记录的以猫咪为主角的笔记，光是想想就十分有趣。冥冥之中，兜兜生出模糊的预感，那本笔记也许会是如今的他和作为纯粹的猫的过往生活最紧密的、且是唯一的联系了。

    于是，海楼抱着蜷缩成一团的兜兜，脖子上绕着一圈蓬松柔软的大尾巴，袖口被不安分的猫爪子拨弄得摇摇欲坠总之，两人找到彼此严丝合缝的姿势，舒舒服服地坐下，摊开那本古老的笔记本。

    海楼小心翻动书页，指尖点着某处的手绘插画示意兜兜，说道：你看这里，作者画了一只小花猫。

    兜兜连忙看过去，凝神盯了许久，有些失望。在他看来，那只是一团不明所以的线条，勉强能辨认出是两个相连的球，一个胖乎乎的小球堆在另一个略大些的胖球上，左看右看也没法从中看出哪怕半点小猫咪的踪影。

    你是不是在骗喵，兜兜瞥向海楼，怀疑道，这比我在小纸箱上抓出来的小诗还潦草呢。

    怎么会，我从不骗你。这明显画的是一只猫，大圈圈的后头还跟着一条小尾巴呢。海楼睁眼说着大瞎话，坦然地迎向兜兜的目光，你再仔细看看，是不是特别像你的尾巴。

    见人类如此坚持，兜兜反而自我怀疑起来。

    哦，是喵？那我再看看嗷。

    兜兜歪头，将脖子扭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斜眼用力看向笔记本。也许是受到心理暗示，也许是终于找到观看插画的正确姿势，许久之后，兜兜终于从两圈一线的敷衍线条中找出了一丝小猫咪的风采。

    是真的喵！他激动地喊道，真是小喵喵呢。它的尾巴好像还在动呢。我知道了喵，旁边那团瘦长瘦长的黑线是不是这只小猫咪的人类？喵不喵？

    对，海楼点头笑道，我认为这幅插画描绘的便是先民与他的宠物猫的相处日常。

    宠物，对于早已习惯兽人世界的人族而言，真是一个新鲜的概念。

    平心而论，这位爱猫成痴的先民于绘画领域可以说是毫无天赋，所有事物都以抽象的极简线条形象出现，手法稚嫩得连幼童也不及。若不是海楼得到猫这个关键词的提示，又顺着线索破解部分内容，恐怕也很难意会图中深意。

    只是，这枯燥的破译过程无需与小猫咪细说。海楼只挑了些有趣的内容仔仔细细地同兜兜讲解。

    这里所述便是作者观察到的有关猫尾巴的秘密。尾巴是猫暗示心情晴雨的指针，当它自信地高举尾巴迎向人类时，意味着它在友好地打招呼。若此时它的尾巴尖儿还稍稍弯曲，通常意味着它的心情很好，想得到关注或是食物，渴望抚摸，也可能是想要做游戏，是一种亲昵和撒娇的表现。

    兜兜听着听着，尾巴尖儿不自觉地勾起，悄悄地抬起来，擦着海楼的脖颈淘气地蹭了蹭他的耳垂，像是在无声赞同笔记中的观点。

    而当猫的尾巴垂下，通常是心情不太美妙或是处于紧张状态。尤其当猫尾巴炸毛紧绷作弯弓状，说明它正处于伺机攻击的状态；而若是攻击不成身处弱势，则猫会蜷缩身体，将尾巴夹到两股之间，使自己整只猫变得更小更无威胁，以示投降

    兜兜嗷呜地叫唤了一声，啪嗒一下拍掉海楼手中的笔记本，尾巴不耐烦地抡起来又摔下去。

    胡说八道，小猫咪永不投降！你一个人类懂个锤子的猫尾巴！

    *

    作者有话要说：

    兜兜：人类为什么要研究小猫咪的尾巴，大变态！

    海楼：

    【无用小知识时间，关于猫咪尾巴，一般人最大的误解可能就是误以为猫猫摇尾巴和狗狗一样代表开心，其实如果猫咪抡尾巴，就是很用力地硬邦邦地摔来摔去，一般都是很不耐烦的表现，脑补成人类，大概就是像可云捂脸不听不听一样。如果这时候凑过去吸猫，造成压迫感，有血案就是可预见的啦。有时候听见人类在喊自己的名字，也会给面子地摇一摇尾巴，意思是我听见了别喊（。当然，猫猫甩尾巴也有表示开心的时候，一般是尾巴在高位（可以看到蛋蛋的那种），且甩的力度很柔软很荡漾，rou眼可见的心情好；当然也有下垂横摆的时候，一般就是很好奇，比如看见窗外的小鸟儿，幅度也是比较软和的】

    第108章 聘猫 裹盐迎得小狸奴

    对于已然熟悉星兽世界的兜兜而言, 前往孤星的旅程乏善可陈，唯一值得高兴之事便是海楼同他说起的有关猫的另几件趣事。

    笔记书有言，很久很久以前, 在古地球时代的古时候哪怕对于兜兜而言，那大约也是遥不可溯的过去猫已经占领了人类的家庭, 拥有独一无二的地位。为了更好地了解和饲养猫咪，人类特地整理出一套养猫秘籍。

    只可惜这本秘籍所用词汇过于晦涩，哪怕经由笔记书作者以精简的语言转述，海楼研究多日, 仍是一知半解。不过作为最了解兜兜的人类，海楼自然知道什么最能够引起小猫咪的兴趣。

    古地球时期的人族认为猫的皮毛有品相高低之分，并详细划分出不同种的毛色。

    兜兜听到这撇撇嘴, 不太开心地划了划尾巴，口中嘟囔道：怎么可以这样喵？小猫咪从不会给人类的外貌划分三六九等, 哪怕你们是秃毛, 我们也不会嫌弃呀。自己选择的人类, 怎样丑都是好的呢。和小猫咪一对比，人类真是傲慢喵。

    海楼微笑着, 耐心地听完小猫咪的抱怨, 这才接下去说道：在他们的认知里，所有的毛色里, 纯色的橘猫是最好的。

    果不其然, 他的话音刚落, 兜兜的尾巴立刻不甩了。他两眼稍圆, 惊喜道：真的吗？果然有眼光的人类还是比较多的嘛, 哈哈哈哈喵！快快快, 再和我说说, 他们都是怎么夸赞我们小橘猫的？

    海楼便细细解释道：橘猫是黄皮镶金丝，外型肖似猛虎，威武雄壮，故而被列为上品。

    兜兜赞同地连连点头，用手心飞快地轻拍海楼的手臂，催促他再多来几句。

    笔记书中的内容只有短短数句，海楼再怎么扩展也无法写出一整篇辞藻华丽的《橘猫赋》来，于是再往后的内容便都是海楼自己随口胡诌的彩虹屁。

    无论是黑色还是白色，在自然环境中很难找到纯色的个体。若有，也难免给人留下过于单调的呆板印象。然而橘色不一样，橘色是一种有温度、有明暗、有情绪的色彩，跳跃灵动，活力美好，令人很容易联想到火焰与光明，成熟与肥美

    不太光彩，但偏偏兜兜很吃这一套。他丝毫不觉得这种拉踩其他颜色的行径有何不妥，反而十分自豪地认同了海楼的评价。

    橘猫确实是全世界最可爱的猫咪，这是公开的秘密。兜兜拍打着自己的肚皮，啪啪应和。

    只可惜，海楼的吹捧止步于此。他坦然地承认自己未能完全参透笔记书上的其余内容。

    体贴人意的小猫咪自然大度地原谅了他的人类。海楼竟然会读书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绝对是全世界最聪明的人类。而这样好的人类是他的，兜兜心满意足，心想做猫是不可以太贪心的。

    兜兜用尾巴尖儿轻柔地扫了扫海楼的脸颊，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

    海楼抓住捣乱的猫尾巴，垂头轻声询问道：困了吗？

    兜兜回以一个更大的哈欠。

    海楼笑了，捋了一把绒毛丰厚的大尾巴，将它（塞）进兜兜的怀里，哄道：睡吧，等你睡醒，也许我们就到孤星了。

    兜兜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揉搓着眼睛，蹭去眼角的泪花。他搂紧自己的大尾巴，蜷缩着埋进人类的怀抱。人形时的兜兜长手长脚，维持这样的姿势并不舒服，不过他并不在意。

    熟悉的怀抱带来的令猫沉迷的安心感，兜兜忍不住发出咕噜咕噜的颤音，不一会儿就陷入甜甜的梦乡。

    所以说，橘猫果然是最可爱的猫。

    兜兜听见耳畔有人这样说着，闷闷的，好似在遥远的地方，细听又像是耳畔的低语。他迷迷糊糊地想要点头附和，才一动作，浑身抽搐，猛然惊醒。

    映入眼帘的是满室灿烂的骄阳。

    阳光是那样浓烈，浓烈得近乎淹没他一身的金毛。

    啊，是夏天啊。

    橘猫兜兜眯起眼睛，漂亮的异色眸子掩藏起来，半透明的（粉）色鼻头在光线的照射下透出细小的血管，汩汩跳动。他慵懒地趴在纹理细密的原木地板上，蹬着后腿试图翻身。

    一股股凉风从空调口扑出，掀翻了橘猫肚皮上细软的绒毛，东歪西倒，乱七八糟。

    兜兜有点想支起身体舔一舔肚皮上的毛毛，抖了抖尾巴尖儿，又懒懒地不想动。

    知了，知了，知了。

    虫鸣密密，无风停滞。哪怕身处室内，兜兜也能感受到窗外足以融化小猫咪的高温。

    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属于毛春城的夏日。

    在兜兜的记忆里，毛春的夏日并不是什么愉悦的时节，难过程度仅次于天寒地冻的冬日。

    总有那么一段日子，天空会像高压锅锅盖一般压下来，将毛春城严密地笼罩其中，蒸汽腾起，烹煮着一锅又一锅的小猫咪。叶子蔫嗒嗒的毫无生气，鸟兽虫鱼躲在阴面处难寻踪影。路面上方的空气被高温拉扯得开始扭曲，爪子毫无防备地踏上去，很快就会闻见烤rou的香气，夹杂着灰尘的厚重气息

    等等！

    兜兜一惊，连忙抬起一只前爪，果然红扑扑的，隐隐作痛。他凑过去，哧溜哧溜地舔了起来。

    我可能是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兜兜迷瞪着想道，我的爪子又痛又痒，是不是快要熟了？

    可是，我为什么要在这样烫的天气出门溜达？难道不应该寻一阴凉处睡过去，待太阳落山后再起来活动么。

    兜兜疑惑地停下动作，侧头往身旁看去。

    一只修长的大手探过来，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在橘猫的下巴上挠了挠。

    兜兜立刻将适才的困惑一脚踢开，打着小呼噜迎上去，享受得眯起眼睛。

    都说了别在这样的天气出门来找我，我可能不在家。

    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是那只手的主人，是兜兜熟悉的存在。

    原来是海楼呀。

    兜兜放松身体，软软地摊成半张猫饼，连尾巴都是无骨柔软的，像是立刻就会融化在厚实的羊绒地毯之中。

    可是海楼为什么让我不要找他？

    兜兜困惑。

    哦，我记起来了，海楼太忙啦，他太忙了，不可以做我的人类。

    在兜兜的记忆里，海楼是一只奇怪的人类。

    人类，起码生活在毛春城、兜兜熟知的那部分人类，绝大多数都过着稳定而乏味的生活，日复一日，一成不变。人类的行动轨迹很好预测，他们总是会在固定的几天早出晚归，又会在另外的几天瘫在家中无所事事，循环往复，有些单调，但很有规律。

    有人类饲养经验丰富的老猫曾经告诉过兜兜，人类将外出猎食的行为称为工作。人类花足够的时间工作，归来时便会带回足够的食物，以此养活自己，偶尔还能养活他们的猫咪伙伴。

    从结果而言，这个过程确实与捕食类似。但据兜兜所知，人类并不擅长捕食，他们是如此脆弱，害怕鲜血，甚至会被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吓到尖叫跳脚。兜兜甚至一度担心，人类迟早有一天会被老鼠灭族唔，也有可能是蟑螂，或者是飞蛾，甚至是苍蝇。哦，人类真是太柔弱了。

    不过足够聪明的橘猫很快便得出自己的结论。人类的工作是一项颇为复杂的日常活动。除了获得食物，工作还能帮助他们圈定地盘，巡视领地以及树立自己的社会地位。人类不需要通过尿尿和蹭蹭留下气味就能彼此交流讯息，他们自有一套复杂的沟通机制尽管以一只小猫咪的眼光来看，人类的交流过于低效和无趣了。

    因此，兜兜并不反对自己的人类出门工作。他是一只成熟得体的大猫咪，不介意给予人类足够的纵容和宠爱。

    只是，海楼工作的时间内实在是太长了，长到远超橘猫的理解范畴。事实上，人类每个月能老老实实呆在窝里的时间不足三分之一，且极少能有机会连续一周都回家报道。和、这样忙碌的人类，无论是按照人类的标准还是小猫咪的择人准则，确实不适合拥有一只猫。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海楼是特立独行的人类，而他自己则是特立独行的猫。他们天生一对，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成熟的橘猫并不忍心责备他心仪的人类。这样瘦弱柔软的人类肯定得付出极大的努力才能够勉强糊口，他甚至连厉声斥责入侵者都做不到。兜兜简直难以想象他是如何猎食到那些美味的猫罐头的，一定是经过残酷的厮杀吧，才能从一众人类之中脱颖而出。

    哦天哪，在外工作的人类该不会在没能猎到罐头时，缩进角落偷偷哭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