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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是齐王之乱后第一个佳节,此前不少世家隔岸观火,对新帝态度暧昧,现如今也只能低调行事,谢从安与谢谭父子因祸得福各升了官职,皆是眼下新帝跟前的新贵,也不愿招来非议,只家人聚在一起简单用膳。 谢母这些日子的精神头瞧着分外好,身子也爽利了不少,似乎不见了之前的病体,今日特别高兴,带着小辈们一起在后花园祭月赏月,今年祭祀的小饼是白楚莲亲手做的,又酥又饴,比御赐的小饼还要好吃些,哪怕是与白楚莲不睦的郭云雅也吃得尽兴。 自齐王之乱谢谭上了战场以后,郭云雅仿佛一夜之间成长了起来,行事不再莽撞,在府中能避着白楚莲便避着白楚莲,像现在这般大团圆的时候,也能心平气和地与她相处,甚至能打趣道:“莲meimei当真是好手艺,不知哪家儿郎有福气娶到你?” 这话出口,几人都停下了手中动作,白楚莲的婚事不顺是众人皆知的,也不知道她这话是真情实感还是讽刺居多,至少在谢谭听来十分刺耳。 反倒是白楚莲笑道:“这样的好手艺自然是用来孝敬自家人的,旁人我才不稀罕,二表嫂若觉得好吃便多食些,我近日又学了几道新点心,回头给大家送过去帮我品品。” 待到谢母觉得困乏,谢从安亲自送母亲回去的时候,谢母忽地踩了一个空,险些摔了一个跤,还是谢从安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母亲,您没事吧?” 谢母心神不宁地道:“我没事……只是我这心头总有些不安……从安,这几日便将莲儿的亲事定下来吧,就那位夏太史令也成。” 夏明曦在齐王之乱后右迁为太史令,比先前好上一些,但依旧不是谢母的首选,她原更偏向河西陈家,只是陈家长子已于二月另娶,眼下除了夏明曦这样的愣头青无人敢娶白楚莲,叫谢母着实忧愁。她本想再等等,新帝既然对白楚莲无意,索性让谢从安去求个恩典让新帝来赐婚,如此一来便能叫她的莲儿好做人了,可刚刚她突然间起了不安,为求稳妥还是先将亲事定下来。 谢从安与谢母一样,觉得自家外甥女千好万好,这些日子相看的人歪瓜裂枣都配不上他家外甥女,夏明曦自身算是个好的,只是他那母亲却是个不好相与的……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应道:“儿子知道了。” 只二人没有想到,他们才下了决心,只隔了一个晚上,一道圣旨便送到了谢府。圣旨上言明,白楚莲与当今圣上早有婚约,只因此间种种遗憾未能娶为正妻,故现为弥补之前的遗憾,将白楚莲接到宫中册封为贵妃。 饶是像谢从安这般忠君爱国之臣都忍不住在心底大骂赵晟?Z厚颜无耻,不过如今既已成定局,他并不像谢母那般忧心忡忡,反而更有了干劲,如今朝廷上他与许国公一文一武分庭抗礼,但因许家有个太后与皇后在又隐隐压了他一头。若是白楚莲入宫,形势便大不同了,虽然皇帝与许家有口头之约,可皇帝连弱冠之年都未到,长路漫漫,将来谁家皇子继承大统还不一定呢! 谢母身为女子,自是更重视名分,贵妃又如何?终究也只是妾…… 白楚莲自然不愿为妾,不过谢家给她相看的时候她心底多少也猜到了赵晟?Z的这一步,风云骤起又或峰回路转,此时入宫未必是件坏事。 她看出了谢母的难受,安抚地握住谢母的手,笑道:“外祖母莫担心,楚莲如今的境地与其嫁他人还不如入宫,毕竟我曾与陛下有过婚约,若我另嫁他人于大家都如鲠在喉。” “还是莲儿通透,只是苦了我的莲儿……”谢母自是明白这个道理,可她终究遗憾地没能看到外孙女风光大嫁。 赵晟?Z下了一道圣旨以后,后面的册封礼倒是比之前的立后更要周全些,白楚莲穿不了?t衣,但她的?翟却是尚服局连夜赶制的,灿灿生辉,穿在身上似云霞流转,华美之度竟超了此前许敏佳的?t衣,叫许敏佳看到了在宫中摔碎了无数个花瓶。 白楚莲入宫的那一日,赵晟?Z十分克制地没去接她,他知道自己突然册封她为贵妃已经引人非议,尤其是自己本许以皇后之位,如今给的却只是贵妃之位,他对上白楚莲也有些心虚,可他断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 他忐忑地牵着自己的新晋贵妃到了赐给她的长安殿,这里是离他的紫宸殿最近,方便他日常过来。 犹豫了半日,一贯嚣张的少年帝王亲自为他的贵妃拆下了头上的簪子,小心翼翼道:“我当日形势所迫娶了许敏佳,但我从未碰过她,我说过我一定会将皇后之位……” 白楚莲笑盈盈地点住了他的嘴唇,素来素净的清纯美人今日一身浓妆华服,下垂的狐狸眼角染了红色的胭脂,一反平日的素雅带着撩拨勾人的妩媚,她依恋地握住少年的手,眼中波光粼粼,“陛下,皇后到底是您的发妻,臣妾不想您因臣妾而背上骂名,像如今这样便很好了……” 赵晟?Z顿了一下,酸溜溜地道:“要不是我出手早,你都要和旁人定亲了……” 白楚莲无奈又委屈地笑道:“?Z哥哥,你讲讲理。我是谢家女,父亲再不济也是苗疆大巫师,我亦有我的骄傲,家中人自然也不愿我为妾……” 他终究还是委屈了她,赵晟?Z心里十分难受,为了白楚莲,更为了自己窝囊的妥协,想到许太后与许敏佳瞧自己的眼神,他便止不住自己的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