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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宴西微微一震,倒是面上不显——他怕有一个月没跟尹含玉碰头,哪门子的拜佛祈福。 这刁钻古怪、歪门邪道的说辞,一听就是他舅舅教的:哪家佛寺,还管你道家的黄道吉日。 老爷子乐呵呵地,端了那黄历来看,尹含玉便指给他,说:“住持大师说,这农历二月十八,三月初八,四月十六,都是好日子。” 老爷子说:“我说了怕不作数,要跟祝家商量着来。“ 尹含玉说:“您放心。我前几日跟思南的mama碰头过,她说,叫老爷子来指是再好不过的。不过这日子只当是订婚,婚礼的日期和地点,那自然得依照宴西和思南他们的想法来,不然,他们年轻人一定得怪罪我们做家长的越俎代庖了。” 老爷子说:“既然这么说,那我觉着二月十八就好得很。” 他抬眼,笑看着靠沙发扶手而坐,显得几分置身之外的谈宴西,“谈三,你自己觉得呢?” 谈宴西笑说:“既是您生日,自然随您高兴。” 老爷子笑说:“那就这么定了。” 他把黄历递还给了尹含玉,仰头看一眼这时候在给他捶肩的谈明朗,“也不知我见不见得成宴西的好日子。” 谈明朗立即说:“赶明年,三叔和思南阿姨生了孩子,还得您来起名呢!” 老爷子哈哈大笑,“我们明朗这张嘴,那真是厉害。” 中午家宴,挤挨挨地坐了两桌,下午,大家也不组牌局,就陪着老爷子聊天,一个一个的接起话题,烘热气氛,叫老爷子讲古,就从他跟太奶奶怎么相识讲起罢。 一直到晚上八点,大家方散去。 老爷子乏了,也不叫他们谁留下来伺候,统统的打发走了。 大家至门口处各自道别,谈宴西拦下了尹含玉。 尹含玉自然知道他要说什么,没等他开口,自己倒先发难了:“今儿谁过来不是做了准备?老爷子都发话了,叫你趁早跟祝家定了大事,你是一点不着急。” 谈宴西笑意极冷,“您倒是着急,忙不迭把人卖个好价钱。” 尹含玉仿佛因今天办成了大事,腰杆子硬挺得很,也不怵谈宴西这神色,“随你怎么说,我也知道你瞧我不顺眼。但往后老爷子在后事里交代你一笔,你就知道回头感谢我了——你以为单单凭我自己,今天敢在老爷子跟前出这个头?我跟谈振山通过气,他默许的。有本事,你跟你老子叫板去!” 说完,就裹紧她那鼠灰色的貂皮大衣,踩着高跟鞋,笃笃笃地朝停在路边的车子走去了。 尹策这时候走过来,问谈宴西:“三哥接下来什么安排?” 谈宴西神情冷淡:“我回趟公司。” “那我跟三哥去一趟,我手头做的东西得再改改。” 谈宴西今天自己开车来的,尹策也就顺道坐他的车。 方才尹含玉的那番话,尹策都听见了,自然不会这时候出声找不痛快。 一路过去,无人说话。 谈宴西回自己办公室,脱了外套随意扔在沙发上,先点了一支烟,拖椅子坐下。 没过几分钟,尹策拿着文件过来了,说趁这时候他在这儿,帮忙审审,当面沟通更快。 谈宴西侧坐着,叼着烟,翻看起来。 尹策推了推眼镜,一直观察着他的神情。 办公室里安静极了,是以谈宴西陡然出声,尹策直接就吓了一跳。 谈宴西:“你有什么话就说。” 尹策又推了一下眼镜,“三哥真要跟祝思南结婚?” 谈宴西微微抬眼,看他。 他这话问得十分流畅,好像在心里打过腹稿一样。 尹策面色镇定,又说:“三哥如果跟祝思南结婚了,那我能追周弥吗?” 空气又是安静。 尹策已做好了谈宴西会发火的准备,哪知道,他只是冷笑一声,“你问这话,是对我有意见,还是真对周弥有意思?” 尹策抿一下唇,方说:“三哥觉得呢?” 谈宴西不言声,眉眼间一股戾色,霍地一扬手,把手里文件“啪”一下摔到他脸上。 尹策眼镜被打歪了,低下头,扶了一下,“……我不知道别的,我只知道,三哥要是跟祝家联姻,就真会被绑住手脚挣脱不开了。三哥能力远超谈家任何一个人,假以时日,谁都会有所忌惮。谈老爷子这招,看似是施恩,实则是掣肘……” 谈宴西冷声打断他,面有薄怒,“你能知道的事,当我会不知道?” “那为什么……”尹策抬眼,“以三哥如今的事业,对抗未必没有胜算。” 谈宴西厌烦极了,却还是耐着性子:“你真当现在根基稳固?谈骞北身份在那儿,他想叫你不好过,一句话的事。你拿现在这点儿东西去跟谈家叫板,纯属给人做嫁衣裳。你当谈文华甘心让权?他们一家子虎视眈眈,等我倒下了,我这些年打下的资本,他们能敲骨吸髓,渣都不剩。那时候你在哪儿?你们尹家都喝西北风去!” 谈宴西扫他一眼,那森然的表情,岂止是失望:“谈文华有夫家坐镇,谈骞北有妻子娘家撑腰,我有什么?我妈,我舅舅,再加一个你?” 他嘲讽一笑:“我有心栽培你,他日你羽翼丰满,自立门户,对我也是助力。往后我真要跟谈家决裂,也能借你这据点东山再起。尹策,你是觉得我待你太薄?手头这最要紧的项目,我都带着你做,外人说我任人唯亲。但我知道你有才能,这些议论我纯当是放屁。而你就这么回报我。我这种内外交困的时候,你来给我添乱。你倒是告诉我,你对我有意见,还是真对周弥有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