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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之下,他撮起嘴学着鸟叫了两声。 内宦在不便传递消息时,就会用鸟叫声通知里面当值的人有急事。 曹醇听到鸟叫声后瞥了眼重重纱幔深处,轻手轻脚的从角落里转出内殿。 “干爹!”小太监压低至细不可闻的声音里满是焦急:“不好了,出大事了!” 曹醇抬手示意那小太监声音再低点。 “什么事,慌慌张张。” “三...三...三皇子掉进水缸!”小太监攥着袖子磕绊道:“救上来没气了。” “什么?”曹醇的声音骤然拔高。 小太监一副哭丧脸:“贵妃娘娘让奴才来请您过去拿个主意。” 突然死了个皇子,可不是小事,曹醇眉头皱的生紧,他拉住那个小太监问:“三皇子几时没的?” “就在刚刚。”小太监将声音压的更低:“除了贵妃娘娘身边的宫人,没人知晓。” 曹醇望了眼殿内,又望了眼殿外黑洞洞的天。 这夜才刚刚开始。 他当即立断道:“你在这儿守着,若是皇爷问起来,就说我内急出去了。” “这...这不妥。”小太监有些怕,他不敢在庆文帝面前说谎。 曹醇背着光,半个身子隐在黑暗中,只能瞧见他那双冷如寒潭的眼睛:“想要活着,你最好按我说的做。” 小太监浑身一颤,抖着嘴点了点头。 承乾宫离乾清宫很近,曹醇轻车熟路的从小门摸进乾清宫。 守门的大宫女见了他就像见到活菩萨一样,忙将曹醇让入殿内。 按照承乾宫的规矩,曹醇伸手示意宫女们帮他更衣,那些宫女手忙脚乱的给他套上。 慌忙间,有个宫女蹭掉了包头的布巾,赫然露出颗剃光了的脑袋。 曹醇见怪不怪,他出声提醒道:“头巾掉了。” 那宫女哎呀出声,捂住脑袋从旁边退了下去。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在佛教里剃了头就代表决心要遁入空门,可这些宫女不是,她们自愿剃头不是为了遁入空门,而是为了熬一个好前程。 想要在蒋贵妃手下当差的宫女多如牛毛,于是蒋贵妃发话,谁愿意剃了脑袋,她就让谁在承乾宫里当差。 这句话本身是戏言,可就有宫女相信,于是贵妃大悦,认为这些剃了脑袋的人对她是忠心的。 当然,这只是贵妃认为的。 这些自愿剃脑袋的宫女在宫里都是被唾弃的,曹醇不以为然,半斤对八两,不过是一个少了下\面,一个少了上面,谁也不比谁高贵到哪里去。 “曹督主,里面。”大宫女掀起帘幔将曹醇让进内殿。 承乾宫要比乾清宫小,隔着玉色的纱帘,曹醇率先看到的就是蒋贵妃的那双天足,圆润的指甲深陷进雪白的狐皮中。 层层叠叠的雪狐皮依旧柔软,曹醇在纱幔前站定,低声问:“臣进去了?” 蒋贵妃隔着纱幔招了招手,曹醇立马矮着身子掀开纱幔钻了进去。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蒋贵妃伸着手在灯下细看,她指甲上的蔻丹迎着光,那流转的色泽像血一样。 曹醇轻笑道:“娘娘急招,臣不敢不来。” “少在这里奉承!找你来是让你出主意!”蒋贵妃丢了个枕头过来,狠狠的砸在曹醇的身上。 他垂下眸子,脸上依旧带着笑,可神色却冷淡了下去。 “三皇子现在何处?”曹醇问。 贵妃一抬眼示意大宫女拉开床幔,那张硕大的红木漆床上赫然躺着一个小小的人,他又瘦又小,像只冻僵的小猫。 曹醇伸手摸去,入手是小孩冰冷的肢体。 小孩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样,可曹醇知道他已经死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曹醇的心头,人命真的不值钱,前几天小孩还追着他喊干爹,今天再见成了一具冰凉凉的尸体。 “今天傍晚,平日照顾小东西的宫女出去找,翻遍承乾宫都没找到他。”蒋贵妃无奈道:“刚才才从蓄水的青花大缸里找到人,救上来就没了气。” 宫室附近的庭院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两个用来蓄水救火的大缸,三皇子就是淹死在蓄水大缸里的。 那么大的缸一个小孩子怎么能爬的上去? “别这样看我。”蒋贵妃一撇头道:“这短命的小东西可不是我杀的。” 这些日子她把这小东西好吃好喝的养着,现在突然死了,她心里也不好受。 “娘娘打算怎么办?”曹醇抄着手站在床边,他的视线完全落在三皇子的身上,贵妃最爱的大红锦绣绸被铺在他身下,红艳艳的好似烈火,他那么小的一个人却躺在这么大的床上,渺小的好似一粒微不足道的沙。 人在贵妃手上死的,消息如果传出去,蒋贵妃定会被朝野上下弹劾,弹劾她的内容她都能猜到是什么。 善妒、恶毒、残害皇嗣...... 以前她会有恃无恐的和这些朝臣对上,可她现在不敢。 因为护着她的庆文帝变了,他的心全拴在曹惠嫔那贱婢的身上,以一个女人的直觉,蒋贵妃认为庆文帝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护着她。 庆文帝的真心,她不敢赌也赌不起 “当然是捂住。”蒋贵妃点着额头,语气沉冷道:“你也知道本宫的情况,这个消息必须捂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