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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礼监里的太监察言观色的本事不低,他们听话只会听三分,要是真像以前一样称呼李三顺,那恐怕才是摊上了真麻烦。 李三顺是什么人,曹博在的时候,司礼监绝对轮不上他来说话。 黄维、曹醇顶在他前面,想要出头比登天还难。 如今突然得势,李三顺怎么能不狂?怎么能不兴奋?他要死死的占住这个位置,他要让那些人永远爬不上来! “行了,时辰不早了。”李三顺发话“当值的不当值的,都散了。” 底下的小太监们无不称是。 雷雨还在继续,白天的雨势更猛,连大雨成一片不透风的雨幕,恍若倾盆泼水。 京都路况糟糕,当年成祖迁都时,京城按照当时人口设计规划,后来京都日渐繁盛,人口激增,路况也变得十分糟糕,每逢暴雨、暴雪,总会淹死个把人。 有京官写打油诗调侃京都的雨况‘京都七月雨如注,骑马出门何所之。马疲路滑愁无那,心忙恐后尚书期’ 路不光滑还淤水,大雨下了一夜没停,路面积水已经到了小腿肚的位置,照这样下下去,沿街两侧店铺都要遭殃。 五城兵马司及京郊各卫所纷纷派兵丁上街扫水疏通街道,以防淹死百姓。 这种天气城里百姓担心的是积水倒灌,而城外百姓担心则是房屋倒塌问题,遇到大雨大雪天气,总有土房倒塌,压死个把人都是小意思。 碰到这样的天气,最愁的就是顺天府尹,京都大小民生杂务都归他管,管的好,人们夸赞皇帝圣明,管不好就是他顺天府尹的问题。 当官难,当京官更难。 … 江半夏去的时候还没有积水,回来时路面积水浑浊浊的根本无从下脚。 同僚长腿高个这点积水淌着就走了,她不行,总感觉会踩空。 抬头望天,惨白掺灰的天空雨丝连成幕,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江半夏心里不住哀叹,自己要怎么回去? 难道游回去? 第二百三十五章 泥菩萨 湛湛长江去,冥冥细雨来。 六七月梅雨季节本应是细雨连绵,云雾接天,而今年却是暴雨倾盆,江流汹涌。 是个灾年呐,江南百姓无一不叹。 “之樊兄,吃点东西。”腰围裥裙赤果上身的青年从篮子里摸出几个用粽叶包裹的米粑粑。 雨还在下,天幕处灰白一片,丝毫没有要放晴的意思。 陆蕴和几个扛沙袋的兵丁坐在檐下避雨休息,连续一昼一夜的抗洪,堰口不光没堵住,水位反而暴涨。 绝望、麻木的气息在人群中蔓延。 陆蕴掂了掂手上的米粑粑,苦笑道:“百姓青黄不接,如今又逢天灾可该怎么熬。” 到目前为止,朝廷单方面没有任何作为,地方官苦苦支撑,赈灾的折子一份一份的往上递,却连声响都听不到。 递米粑粑的青年和陆蕴同时国子监的学生,监生历事一道被派往南直隶户部,连续一个多月的黄册清查,这些初出茅庐的国子监学生被狠狠地上了一课。 增设商籍,光是这一条就被当地官员玩出了花,明目张胆的贪,明目张胆的拿。 后面河流暴涨,堤坝、堰口几近决堤,高坐明堂的官老爷互相推诿,灾情一拖再拖。 “熬得过,熬不过就看这雨什么时候停咯。”有人叹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昼夜抗洪的兵丁、百姓,浑身湿透,就这样裹着浸满泥沙的衣服倒地就睡,睡醒了胡乱啃两口干粮,扛着沙包又再次冲进洪流中。 土地、庄稼,是百姓赖以生存最基本的单位,没了田地、田地被淹,等同于割他们的rou食他们的血。 堤坝、堰口的水位还在涨,河道监管的人每隔半个时辰记录水位一次,水位逐渐逼近往年历史水位。 又有数个堰口决堤。 同日京都雷雨,这场雷雨下的突然,像是预警一般。 “好雨。”曹醇站在檐下,他右侧站着江半夏,同样瞪着一双眼睛在看雨。 这哪里是好雨,这是要命的雨。 江半夏斟酌道:“今早应卯时,遇见黄公公。” 黄维最后看她的眼神十分意味深长,出了东华门果然有小太监拦住她。 “他?”曹醇笑了笑:“你什么时候同他熟悉?” 江半夏摇头:“我同黄公公并不熟悉,他叫住我是有事要说。” 当然说的也不是什么好事。 司礼监掌印的位置,所有人都认为最后一定会落在黄维和曹醇两人当中的其中一人身上。 包括黄维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之前他才会向曹醇示好,并表明态度。 “宫里变天了。”江半夏道:“黄公公昨夜寻您不见,所以才找上我,托我给您带信,让您速速回宫。” 宫里变天了,只有五个字,敲在人心上却十分沉重。 曹醇脸色凝重,他似乎预料到事态的发展。 “知道了。”曹醇强忍住心中的不安,两眼定定的望向天空。 还是灰惨惨的颜色,透不出半丝半缕的光亮。 内阁首辅龚绥家中齐聚六大阁臣,暴雨中一顶接一顶的小轿从龚府后门鱼贯而进。 足以可见事态之紧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