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大概环境真的会影响人，在黑手党的日子让我变得更加坏了，日本黑道流传着一句话对于太宰治的敌人来说，最不幸的就是身为太宰治的敌人，因为我不但杀人放火，我还玩弄人的灵魂。从精神上毁灭一个人，对我来说，比rou体上的毁灭更简单。

    我用对待敌人的办法对待芥川。

    是的，我就是这么坏，全世界都难找到比我更坏的人，一般的坏人再怎么残忍，刀对准的都是敌人或陌生人，但我对待爱人和敌人是一样的。爱和恨，对于我来说，有什么不同吗？

    我有时候也扪心自问，是我不爱芥川吗？答案是否定的，我非常确定他是我唯一爱的人。大概我只是对待自己爱的人像对自己一样残酷。

    但是芥川是一个坚强的孩子，他不对我的手段屈服，他宁愿忍受再大的痛苦也不愿稍微低一下头。这可不是一个黑手党应该具备的素养。

    不仅如此，他还坚持爱我。

    他爱我，像神灵一样的爱，或是奉献给神灵的爱，纯洁忠诚，不求回报的爱，不含欲望的爱，他把我奉上神坛。

    芥川龙之介的爱和他本人一样，顽固又坚强，绝不肯对痛苦投降。

    我暗自窃喜，这样一来，我给他的痛苦，反而更能牢固他对我的感情，痛苦会把我牢牢的刻在他心上，让他一生一世都携带着我所留下的刻印。

    有时候良心发作，我想过要不要把他推开，但这只是转瞬即忘的念头，我怎么可能放过他。我是将他献祭的十字架，我们注定要这样纠缠生生世世，哪怕血rou模糊。

    芥川越来越美了，他的神态，他的信念，他的意志，像是在悬崖上顽强盛开的花，越是恶劣的环境，越是严寒的风霜，越能塑造出傲人的风骨。

    真奇妙啊，世界上居然真的有这种人，愈是痛苦愈是坚强，越是绝境反而越能绽放光芒。他的意志时常让我感到战栗，这种笔直前行的姿态，真的是人类能够做到的吗？

    我时常鄙夷世人，自诩与众不同，可在他面前，我却自惭形秽。

    他使了命的压榨自己，强迫自己变强，苦痛、挫折只会让他更强大。他脆弱的身体简直成为了强大精神的傀儡，病弱与他勃发的生命形成了惊心动魄的对比，任谁看到他的眼睛都会被他可怕的决心和执念所震撼。

    我欣赏着这件由我一手打造出的杰作，又想享受把他打碎的快感。他依然热忱的对待我，视我为恩师、益友、崇拜的万能之人。

    港口黑手党又遭遇了外敌，Mimic作为上过战场的老兵，并不好对付，但港口黑手党平庸的表现让我心疑。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森先生这次想要对付谁？

    俘虏Mimic成员的任务，芥川失手了，士兵提前苏醒过来预备开枪，为了救下几个同事，芥川用罗生门杀了他。

    我很不高兴，尽管重视同伴是我灌输给他的理念，但我亲自布置的任务应该更重要。

    我已经感觉到了，芥川想要反抗我的欲望。他想战胜我，让我认可他的道路。

    他想让我认同他，认同他自己的理念而非我灌输给他的理念。诚然他尊重我、崇拜我、执着于我，但他却毫不犹豫的反抗我为他指点的道路，想要用自身的强大来获得我对他的认可。

    芥川君简直傲慢得无以复加，作为学生，他不对他的老师循规蹈矩的信从；作为属下，他对他的首领毫不在意，永远只按自己的步调行事。

    更有趣的是他还自认为自己是弱者。无论遇到什么，哪怕面对敬若神灵一样的老师，也不放弃自身的信念若这样的人都是弱者的话，那未免也太好笑了。

    我夸奖了他拯救部下的行为，看得出来他受宠若惊，我已经很久都没对他的行为表示肯定了，永远都是吹毛求疵的责罚他任何一点错误。

    然后我对他开了三枪，开枪的时候，我的心情很冷漠，毫无波动。你难道不知道你是属于我的东西吗？

    然而芥川那一刻的神情让我终身难忘，他不可思议的神态让我猛地意识到了我在做什么。

    他没有攻击我，哪怕是子弹飞出弹道的那么短时间，他依然下意识的没有选择攻击我，而是变化异能形态防御了子弹。

    我在做什么啊，我的心骤然哀嚎起来，我在做什么啊？！我还牢牢地握着那把枪，那件证物。我的嘴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或许是下意识的开脱？我已经不记得了，我的大脑自动的规避了这件事情。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第29章 黑泥番外三

    我的朋友织田作死了, 死于我的愚蠢和轻信。

    他曾经有一个梦想，梦想成为一个小说家，梦想用笔创造人物, 而非用枪夺走生命。但梦想破碎了，孩子们死去了，织田作只好也死去了。

    我不能再继续这样的生活了，我需要到社会的正面，到善的那一方去。

    一个人的过去是不能真正消去的, 和异能特务科做了交易后，我有了被接纳的资格。

    我刻意不去想被我丢下的芥川，会为我的离开而痛苦的只有他了吧。中也一定会高兴地庆祝一场, 可能还会有些惆怅，森先生一定是猫哭耗子，得意的同时假惺惺的怀念一下。

    我不能想芥川，想他令我肝肠寸断。

    我很后悔, 后悔当初没有对他好一些，就算改变不了结局，至少过程是美好的。我多想我留给他的东西是好的, 足以让他想起时微笑的。可现在来不及了。

    我从头到尾带给他的只有黑暗, 他发疯、他暴戾, 我丢下了他，负罪感让我彻夜难眠, 我时常从噩梦中全身冷汗的惊醒。我只会带给他灾难，从没给他任何好的东西。我曾对他说过杀戮是你唯一的价值，我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呢？我明明最知道语言的力量不是吗？

    像我这样的人怎么配爱人呢？一条狗的爱，都比我的爱来的珍贵。

    芥川不会放弃找寻我的，就算被港口黑手党视作潜在叛徒。他就是这样的人, 虽千万人吾往矣，就算全世界反对，芥川也要把自己选的路走到底。

    而我就是这样卑劣的人，我不会放开芥川，就算这样，我也要死死抓住他，我绝不会放他独自走向没有我的未来。

    在异能特务科我待了两年的时间，吃到教训后，这次我学乖了很多。这个世界不容你犯错，生存不是轻而易举的，而是一件需要拼尽全力的事情。异能特务科给我提供了一个不错的平台，我做了很多事情。我没办法击败一切阴谋诡计，杀穿所有挡路的敌人，只有强者才有做自己想做的事的自信，像我这样弱者的生存之道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我只能编织一张大网，把后手埋遍全世界。

    芥川一直没有放弃找我，他瘦的过分，脸上紧绷出执拗的线条，眼睛磷磷坚硬，像海里千年屹立不倒的海礁，无论海浪怎么冲击。他没看见我，站在那里，与世人天然的形成了一道分界线，他的眼睛习惯性的巡视四周，我知道，他在找我。

    我的心酸痛难当，眼睛不由得眨了一下。他把自己活成了在炉火中接受煅烧的铁石。他放弃了世间与其他人的几乎一切联系。

    原来他不是这样的。就算我对他很坏，可我们还是有一些好的时光的。

    我们曾经在河边共赏夕阳，他带点惊奇的注视着水中倒映波光的幻影，眼神像孩童一样不染尘埃，像是第一次发现自然的美，沉醉在无边的暮色中。我看着他，像看到一朵花开的怦然心动。

    而现在他的眼神是坚硬的铁石，曾经挣扎着焕发生机的某些东西枯死了。

    我不敢看他，看他的每一眼都是对我的控诉。我也不敢见他，怕他眼里或许会有对我的恨意。

    或许我更怕他不恨我。

    当天晚上我在梦里见到了他，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他。他眼里的兴奋刺痛了我的心，为自己苏醒过来的感情而兴奋的少年，为自己成为人而兴奋的少年。我看到自己卑劣的利用玩弄，我看到自己让他眼中的光芒黯淡。我狼狈不堪，溃不成军。

    曾经被我轻蔑对待的爱意，像溃堤后的洪水反扑，我简直想跪在地上求它原谅我的轻慢。审判终会来临，我日夜难安。

    在异能特务科的两年后，我加入了武装侦探社，这是我最好的选择。武装侦探社的力量只为拯救他人而使用。

    我现在几乎是个好人了，而龙之介被我留在黑暗的地方，靠着满腔执念挣出一条血路。

    我看着他孤军奋战，我看着他跋涉在无人的荒野，我看着他燃起宣告的狼烟。他的眼中空无一物，我的背叛让他的世界焚为灰烬。

    他是我罪恶的化身，是我欲望的显现。

    我没有勇气出现在他面前，我拿不准他了却执念后会以何种眼光看待我。直到发现中岛敦，我知道我等待的时机来临了。

    中岛敦是我为芥川精心准备的搭档兼对手，从看到他的资料起，我就隐隐有种预感，他会是和芥川相互补足、相互理解的那个人。我关注了他很久，并在适当的时机把他引入横滨。

    芥川果然受命抓捕他，这是我准备了很久的出场时机。在最合适的时间出现在他的面前，强大异能交汇的力量在我指尖消弭。看到了吗？你的老师是不会让你失望的。

    看到芥川的眼神，我一下子就放心了，激烈的感情将他一下子点燃。太好了，龙之介，继续注视着你的老师吧，向我所在的地方而来吧。

    我精心编写了剧本，龙之介将会收获他所追寻的人生的意义、惺惺相惜的朋友、逐渐认可他的老师、拯救带来的尊重、挥动武器的理由，他的感情会有合适的寄托，他的生命会精彩而丰富。

    会是谁和他在一起呢？是心意相通、素有默契，又彼此尊重、彼此认可的中岛敦吗？还是一心爱慕追随他，顽强又有韧劲、百折不挠的樋口一叶吗？她懂得芥川和我都不懂的东西。但不管是谁，一定都能给龙之介俗世中最圆满的幸福。

    他终有一日会为曾经的失败而释怀。

    而我，是曾给予他恩惠的老师，是一个想要超越的目标，是一个值得尊重的智者，是曾发生过很多旧事的故人。

    我会永远在他的人生中，不远不近，注视着他获得身为人的幸福。

    但现实永远嘲笑我的天真和愚蠢，在我放松的时候，龙之介脱离了我的保护，去到了不知名的地方。我相信我是最早发现这件事的人，尽管他回来后第一反应是去找他的meimei。

    这让我很愤怒又很恐慌，我是接受不了失去龙之介的，哪怕我未来只能远远的站在他人生的一角，我也不能忍受失去这项权利。而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无疑使这种可能性大增。

    他遇到了什么人使他对往事释怀，他遇到了什么事想通了过往的种种，他出了什么事故忘却了曾经的一切，最可怕的是他不再回来。我和他见了一面，幸好时光带不走龙之介的感情。

    后来我趁龙之介不在，偷偷潜入他的房间想和书做个交易，但筹码完全没能打动书，这是我犯的又一项错误，我搞错了书的本质和目的。

    但我愚蠢的以为我还有机会。一切还没有改变，我还有机会翻盘的表象麻痹了我，我盲目的认为没有什么可以改变龙之介的执念，只要他对我的感情不变，我就立于不败之地。

    但我万万没想到居然有另一个我掀翻了棋盘。我知道那个我，平行世界唯一的可能性，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是所有太宰治共同的实验对象，我们都关注着他拯救织田作的可行性。

    他是唯一一个见到芥川后放过他的太宰治，我们都很怀疑他有自虐倾向，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比我们都要来的高尚，得知结局后想要斩断不幸的因果。

    之后的链接里也证实了他属于后者，忍耐了两年压抑孤独的生活，终于等到命运中的那一天，他兴高采烈的去见芥川龙之介，却在见面的第一时间被击溃，慌乱地找了个借口离开，还带走了芥川的meimei。回去后他躲在被窝里哭了一夜。

    这样啰啰嗦嗦、东拉西扯的，是因为我不想说出这个错误所导致的结局，太宰治是个只想逃避的胆小鬼，这有问题吗？

    我拒绝回想芥川来找我时的眼神，他是来告别的，他对我甚至还有一点抱歉，尽管他受到了巨大的伤害，因为感情不可挽回的死去了。

    我不想接受这个结局，我拒绝接受这个事实，我不承认这个龙之介被夺走的世界是真实的。

    我怎么可能接受，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我最珍视之物，我捧在手心牢牢护在心口的珍宝，就这样因为我的一点疏忽，被人摔了个粉碎？

    龙之介的感情是这个世界唯一的意义，它是悬在天空的太阳，让世界万物有了生命。

    它是被人杀死的，我知道，它到死都保持了对我的忠贞，只是有人残忍地杀死了它，夺走了它的生命。

    我不接受！我不认可！这样荒谬又无稽的世界怎么可能是正确的！

    我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明明几个小时前的见面他还凝望着我，用他的感情来为我加冕，现在却要我接受，他对我的感情已经死去这样的事实？！

    这个世界是需要纠正的，相信书会认同我的话。我要把芥川龙之介夺回来，书会认同我的。千千万万个平行世界都会用生命支持我的决定的。

    第30章 猎人出现

    洺河镇最近正热热闹闹的投票表决关于洺河镇行政级别提升的事情, 一旦表决通过，洺河镇就会更名为洺河市。

    这是个让全体镇民与有荣焉的事情，大大提升了镇民们维护家乡形象的责任感。所以看到几个新来的游客聚在一起皱眉商量什么事情, 厚重的衣服还没换下，很是苦恼的样子，就有热心镇民上前打招呼，问是否需要帮助。

    在热心镇民热情的招呼声中，几个游客结结巴巴的诉说找不到可以居住的酒店, 不知道晚上该睡在哪里。他们专程来参拜洺河的神灵，但没想到因为神灵圣诞将至，神殿周围酒店全部住满, 而他们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市民思考了一会儿，慷慨的邀请他们去自己家做客。

    这位热心镇民是洺河镇的原居民，祖祖辈辈在此居住，在洺河镇大肆扩张发展的过程中自然也随之受益, 社会阶级暂且不提，家境富裕却是毫无疑问的。他邀请几人暂住在自己的房子里，直到找到合适的酒店。

    他目前居住的房屋位于神殿两个街区外的别墅群, 这片住宅区是洺河镇本地居民自费筹建的, 款式整齐、造型典雅、居住舒适, 而且邻居们都是乡里乡亲的老熟人。他慷慨的分享了一整层楼层给这几位外国人居住。

    自称来自米特洛联邦的几人感激地道谢，随后提出路途劳累, 想暂且告辞去休息一下。主人立刻善解人意的请他们自便，并告知用餐时间，邀请他们到时一同用餐。

    但主人所不知道的是，这几人并非米特洛联邦来客，也并非前来游玩的旅客, 他们是传说中的猎人。

    大哥，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把这家人关起来询问一下情报？最后进入的那个人关上房门，确定无人监听后迫不及待的询问。

    没必要，这种人毫无警惕心，我们没必要改变他们的日常行为模式，只要把情报打探出来就可以了。毕竟是最早接触许愿星的人，或许会有人关注他们。康妮，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让他们不知不觉的说出情报，每一个细节都要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