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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刀 第2节

    远远的,瞥见一道雪白的身影迎风而动,她的动作较往常慢一点,似乎在适应那把新刀。

    赤日炎炎,山崇想看得仔细一些,刺眼的阳光透过缝隙照射在他脸上,他眯起了眼,收回视线,继续往上爬。

    约莫过了十分钟,山路变得狭窄,通往崖顶的路是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路,偶有杂石,不仔细看还容易绊倒,山崇差点儿就摔了一跤,惊得林间的鸟儿都扑棱着飞走了。

    惊鸟比山崇快一步到达崖顶,自顾自地找了块石头歇脚,没管身后那茫然四顾的男人,低头梳理着羽毛。

    山崇到了山顶,没来得及喘口气,下意识去寻山岚的身影,前后左右找了一圈,他望着空荡荡的山顶发起怔来。

    招儿呢?刚刚还在这儿。

    “招儿?”山崇围着崖顶走了个遍,边走边喊,没找到人,可崖顶往下就那么一条路,这顶上也没多大,她人能去哪儿,他提高声音,大喊,“山岚!”

    “——山岚!”

    海风将男人微微失了冷静的嗓音传到崖下。

    此时,观海崖边。

    狂烈的海风吹起海浪,顺着险峻的石壁一路往下,崖边陡峭起伏,寸草不生,可就是这样坚硬的崖壁上,竟然坠着个人!

    那人紧贴着崖壁,在狂风中摇摇晃晃。

    似乎风再暴烈一些,就要掉入波涛汹涌的大海。

    半小时前。

    山岚立于崖顶,迎风而站,纤手握刀,锋利的刀刃在烈日下翻转,银光一闪,刀面映出冷沉漆黑的眼。

    柳条般自如的身躯蕴含着风一般的力量,风动的时候,她也动了,凌厉的刀破空而出,那身体也随之飘动起来,瞧着轻飘飘的把势,每一次出刀都令周围的飞鸟退避三舍。

    一套刀法结束。

    山岚微绷着的神经缓慢放松下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余光忽而瞥见一道白影,这身影猛地扑近,那人猛地一推,她失去重心,身后便是悬崖,避无可避、无力可借,身体骤然悬空,直直朝着崖下掉落。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山岚来不及思考,下意识抽刀,下坠过程中数次向崖壁刺去,刀尖滑过石面,发出“锵——”的声响,断断续续,连番几次滑落,她却越来越冷静,在烈风中睁大眼,眼角沁出生理泪水,她全然不顾,快速逡巡眼前的情况,崖壁陡峭,壁面粗糙,她耐心等待着,终于,瞥见一处裂缝凹槽,她倏地出刀,狠狠地将刀刺进石壁之中。

    她下降的速度猛然止住。

    刀身泛着冷光,冰裂纹路蔓延而下,握着刀柄的手紧绷成弦,指骨泛白,似是不堪承受这重量,刀身微微下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约莫过了半小时。

    崖顶忽然传来喊声——

    “——山岚!”

    是山崇的声音!

    山岚微蹙着眉,咬牙提了点力,高喊:“师兄!”

    海风无情地席卷山岚的喊声,没有惊动顶上分毫,崖顶渐渐没了动静去,她体力不支,微吸了口气,耷拉下眼,看向翻滚的海面。

    她坠在这儿太久了,照这样情况下去,没人会发现,不能把体力都耗在这里。

    此时她距离海面已经不远。

    山岚微微平复了呼吸,随即深吸一口气,忽而屈腿踢向山壁,用力抽刀,放任自己重重地坠落大海。

    “招儿——”

    山崇的喊声反复荡在山间。

    却无人应答。

    .

    两日后,南海。

    宽阔无际的海面,一艘渔船慢悠悠地在海上晃荡,甲板上站了一群人,各个光着膀子,船尾陆陆续续放下几只舢板,渔民们在暴风雨中憋了大半天,可算放了晴,迫不及待下海捞鱼去了。

    船头甲板,一个身穿工字背心的年轻男人正扶着栏杆,极目远眺。

    他皮肤黝黑,眼神明亮,咬着根烟,和身边的人笑说着话:“休渔期一结束,这海上可算热闹点了,茫茫大海,除了补给船,我都没见着船,更别说人了,多无聊啊。二哥,休渔期过了,你可得上工了吧?别总捣鼓你那艘...靠,那是什么?”

    他忽然站直身体,正色朝起伏的海面看去。

    晶莹剔透的海面如巨大的玻璃体,能见度极高,不远处,一块木板起起伏伏,朝着他们飘来,奇怪的是,那上头似乎伏着什么,白晃晃的一片,瞧着是条大鱼翻起鱼肚子。

    可是,有这么傻的鱼吗?

    自己往木板上跳?

    再定睛一看,那居然是个人!

    黑发散落着,手臂紧紧地抓着木板边缘,看不清楚面目,看那皮肤在泡发情况,在水里可得有些时间了。

    男人睁大眼睛,咽了口口水,吐出烟头,指着那人,说:“二哥,你快看那海面上,那有个人,死的活的?”

    被他称为二哥的男人睁开眼,黑沉的眸子里睡意未消,起身懒散地活动了手脚,颀长的身躯在甲板上落下一道长影。

    盛霈走近一步,眸光微顿。

    那确实是个人,看那身形,还是个女人。

    他微蹙了眉,忽而伸手,单手拽下短袖,紧实的肌rou微微起伏,没了衣物的遮挡,露出底下肌理分明的小腹来,阳光似在上面抹了一层焦油,泛着细腻的光泽。

    “让驾驶员摆开船尾,让人放艘小艇下来,你去拿急救包,再拿一条毯子。”

    低低散散的男声落下,他上前握住栏杆,修长的指节轻轻用力,翻越栏杆,像飞鱼一般跃入海中。

    第2章 长刀   紧实、guntang,和南海的烈日一般。……

    南海水体清晰,能见度可达十米以上,正逢晴日,海面像一颗巨大的碧蓝色的玻璃球,折射出炫目的光彩。

    倏地,这颗玻璃球被打碎。

    飞鱼一般矫健的身影跃入水里,如箭一般直直朝着那木板而去,甲板上零碎站着几个人,瞧着底下。

    年轻男人昂着脖子瞧着,嘀咕:“动作还挺快。”

    留在渔船上的人问他:“小徐,二哥的船呢?早上我们看见你们搭船,还寻思着这盛二也有求人的一天?”

    徐玉樵翻了个白眼:“搭个顺风船回岛,就算是求人了?我们还帮着你们干活怎么不说,下网的地方还是二哥找的呢。”

    “这不说着玩的吗,说正经的,你们船呢?”

    船员一边说着话,一边瞄着底下,心说盛霈这男人,也不知道他的手脚怎么长得,这游速,都能和鱼比上一比了。

    徐玉樵说到这个就来气:“借人了!”

    船员纳闷,好家伙,这休渔期结束第一天船就借人了,不过转念一想,盛霈也不靠这个吃饭,向来随心所欲,命也不要,能干出这种事来也不奇怪。

    “诶,二哥碰着人了!”

    徐玉樵看完热闹,老实进船舱拿急救包和毯子去了。

    水下。

    盛霈靠近木板,微眯了眯眼睛,清透的阳光穿过水体,带起粼粼的波光,晃动的水间,一抹白直往他眼睛里晃。

    他在这儿三年,见过了太多白,珊瑚岛礁和白沙,飞鸟和鱼腹,甚至风暴带起的巨浪,最尖端的白也比不上眼前这一截。

    盛霈展开手臂,牢牢地将那一截腰握入臂弯中,出水转身想往回游,甫一动,原本失了力气的人忽然有了反应,在底下挣扎起来,还挺有劲。

    盛霈微挑了挑眉,侧头在那看不清面目的女人耳边说了句话。

    稍许,她安静下来,手攀住他的小臂,彻底没了动静。

    凉凉的小手攀着他,一手的腻滑,极致的白映着几抹阳光,覆在他铜色的肌肤上,拉扯出的对比令人口干舌燥。

    这的的确确,是女人的手。

    盛霈移开眼,一口气将人带回船上。

    刚放到甲板,几个船员就凑了过来,探着头,打量着捞上来的人,女人头一歪,脸上的黑发散开,露出那一张桃花似的面庞来。

    徐玉樵瞪大了眼,耳边有人吸了口凉气。

    略显清冷的面容,眸子安静地垂落,睫毛耷拉在一块儿,瞧着还有些可怜,唇上没了血色,像是被雨打过的花儿,蔫了吧唧的,白皙小巧的下巴上就没点儿rou,还没底下的鱼rou多。

    盛霈甩去满头的水花,一抬眼,就见这些人都快凑到人家姑娘脸上去了,他轻啧一声,不耐烦地说了句:“让开。”

    徐玉樵回过神,忙伸手把那些人推开,喊:“看你们的船去,看看能打上来多少鱼,围着干什么?”

    这些人不怕徐玉樵,却怕盛霈,没敢再看一眼,讪讪地走了。余下他们两人,看什么稀有物种似的,看着这女人。

    “这穿的什么?”徐玉樵嘀咕,去看这一身软塌塌的料子,“吸了水也不重,轻飘飘的,这是从哪儿飘来的?”

    盛霈俯身,单膝跪地,把人放平,探了探呼吸,说:“去拿瓶矿泉水来,拿我的,再让人去煮碗鱼汤,什么都别放。”

    徐玉樵“诶”了声,又跑去忙活了。

    盛霈垂眼,隔着衣服按压着她的胃部,喝了点儿水,生命体征还算平稳。

    他还挺诧异,瞧着手上皮肤皱巴巴的模样,在海上至少有一天了,前天这海上到处是风暴和雷鸣,居然能活下来,还存有体力。

    出海多年的人都不一定能在这样的情况下逃生,更何况,瞧着是海都没出过的人。

    盛霈用了点力气,使了巧劲,数着数,果然,没一会儿,她蹙起眉,头一歪,将水都吐了出来。

    山岚虽然失了大部分体力,但还留有一丝神智,知道刚才有人把她救了上来,这会儿那双有力的手在她小腹上摁来摁去,她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刀,才触到刀柄,胃内一阵翻涌,这将这两天喝下去的海水都吐了出来。

    “喝口水。”

    微低的男声,和着海风,像钢块被捶打的声音,低而沉。

    瓶嘴递到唇边,山岚硬生生按捺下脑中的求生意识,忍住渴意,掀开眼皮,迎着刺眼、热辣的光,虚虚的,看到一片阴影。

    他搂着她,手避开了腰部,放在肩上的手指虚握着,她用力去看,终于有了焦点。

    她看见了他的眼睛。

    像一片深蓝色的海,平静,深处似乎蛰伏着什么。

    盛霈瞥见她半睁半闭的眼,唇都干成这样了,也不知道愣着干什么,耐不住性子,用了点儿力,加重声音,斥她:“喝水。”

    山岚紧握着刀柄,抬起下巴,唇触到瓶嘴,那水源源不断地灌入口中,过了喉,灼烧感渐渐减弱,她的身体开始放松,饮下沁凉的水,凉意才过了肚,疲惫感和无力感随之涌来,在彻底晕过去前,她伸手,握住了盛霈的小臂。

    紧实、guntang,和南海的烈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