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57. As she passes
远处的海岸线风平浪静，懒洋洋的海涛舔着沙滩，积在屋檐上的雨水泻了下来，响起像是瀑布的声音。 内外温差很大，右边玻璃上窗起了雾气。 木川唯正专心地把废丝线解开。 这是一小团缠绕着红线和像是黄线又像是灰浅线的线团，她找到线头拉出来，边拆边绕，边绕边拆，然后线团落到白色的被单上，她的手指不自然地微微颤抖着。 少女顿了顿，把右手抬到眼前，沉默地注视自己颤抖的指尖。 接着，她的视线挪到了左手背连接的点滴针管，顺着青绿色的血管，望向高处的药瓶——氨基酸注射液和脂肪乳注射液：多用于治疗营养不良。 电灯是关着的，室外非常明亮，房间内是黑白组成的世界，木川想，这里缺点什么呢？缺一个太阳。于是她在玻璃窗的雾气里画了一个小太阳，有太阳就应该有月亮，还有树叶和玫瑰花，大海和岛屿……长长的画作蔓延开，拙劣的简笔画像是小孩子的手法，木川唯却笑了。 天上有一朵雨云飘得很快，一下子就右边跑到了建筑物的背面。 阴天金黄色的海滩有一点亮光，是几个孩子在沙滩的长椅前放烟火。趁着雨停，他们用木板架着烟花，将引线护在后方，然后猜拳决定谁去点燃——木川出神地看着，把脸靠近玻璃窗，还笑了起来。 她笑的时候就和小孩子一样了，忍俊不禁似的，在银色的太阳里，像红色的焰光。 几个孩子成功点燃烟花，焰火冲上天，冒出一弯月牙，他们互相拥抱着、在沙子上奔跑、笑嘻嘻地大叫、欢呼。木川唯也很高兴地欢呼，认真去看那一朵没有完全消散的烟花。 海鸥的叫声从左耳跑到右耳，伴随着远远的潮鸣，就仿佛海水的咸湿气息已经在鼻腔里驻扎。 “要换药了哦。”护士小姐说。 一瞬间，海与天又离她远去，潮汐的味道被消毒水替代，世界重新变成黑白组合。木川回过头，嘴角趋于平直，安静地点头说好。 房间左侧的大玻璃是单向的。 是一种对可见光具有高反射比的玻璃，简单来说，里面的人看不见外面，外面的人可以看见里面。医院、看守所、审讯室、公安局、学校，往往会使用这种玻璃。 木川唯下午又睡了一觉，她枕在白色的床单上。后来夕阳的温度落在脸颊，暖暖的，她下意识从梦中醒来，像是有了某种预感般，往外望去—— 远处的沙滩上被画满了简笔画，几百米几千米的沙地里，有太阳、星星、月亮、玫瑰花，还有拉长的金色彩灯，五颜六色的荧光棒插在沙里，摆成烟花的形状。 黑发少女瞪大了红眼睛。 不知道从哪开始的，一束接一束的焰火冲上天空，像是成百上千的花树摇曳，星辰飞落海面，金砂一颗一颗地掉下来。海面波光粼粼，闪着群青色、紫色、橘红、深橙的光，仿佛是呼啸的宝石镶嵌在浪里。 ……. “谢谢您，萨特次先生。”杰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们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啦。” 高高瘦瘦的猎人先生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表示并不介意：“偶尔这么玩一次也挺有趣的。” “正好我前几天看见多奇亚森林附近在卖闪光焰，顺路就买了几个。”扎着几个小辫子的门淇摆摆手，将袋子交给绿发男孩，“不过你们是想要什么样的效果呢？” “就是有很多很多的烟花，整个天空都是，小唯应该很喜欢——” “如果是这样，需要过节用的小彩灯吗？” “诶，如果有的话最好啦。” 门淇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鸡冠头男人，没好气地哼哼：“别闹脾气了，你管辖的监狱里不是前段时间刚好采购了一批嘛。” 鸡冠头男人：“我并不……” “真的吗？！谢谢您，理伯先生！”杰高兴地叫出来。 “……”话都被你说完了，他还能怎么办。理伯抽了抽嘴角，表情无奈至极，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痛苦地捂脸：“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他有联系。” “理伯先生您还在介意之前考试时弄坏了您的塔嘛？”杰问。 “…….”他翻了个白眼，“总之半小时后我取到念力小灯，带到沙滩上来。” “那莫老五先生，您可以把这个无害的海洋宝石颜料按顺序投放到海边吗？” “可以。” “凯特跟我和奇犽一起画画吧，然后西索你能帮我们把这些灯挂在树上吗？” “嗯哼～”红发青年无声无息躲开乔蹭过去的动作，非常倨傲高冷地在最旁边抱胸看热闹，“这种简单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露比jiejie去帮酷拉皮卡办包场的手续吧，我记得申请表需要打印三份文件。” “嗯，我开车来了。” “最后就是联络了，雷欧力你在走廊上看着，她一醒就打电话给我们，好吗？” “哦！” …… 木川唯拔掉了手背的针头，跌跌撞撞地下床，不顾自己还在眩晕无力的身体，光着脚朝外面跑去。 海滩上空无一人。 她看见沙滩画着长长的简笔画：除了太阳星星那些以外，出现很多画风可爱的建筑物，像是天空竞技场、小树屋、海峡、揍敌客家的大门、猎人考试的楼、友克鑫的小巷子、巴露沙群岛的雕像…….还有奇形怪状的食物，什么海鲜银河拉面、宇宙大烧卖、烤章鱼、升龙饺子、酸菜鱼、芝士火锅等等，全都是她曾经做过的料理。 周围的椰子树被长长的金色彩灯连起来，闪烁着光芒，在夕阳中格外的耀眼，让她的红眸中满是五彩斑斓的色泽。 涨潮的海浪席卷着宝石般的颗粒，和没有停下的烟花一起，迸射着金银的穗子，天空被明亮的、鲜艳的、极彩色的东西占据。木川唯站在沙子里，感受到海浪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脚踝，世界绚丽而多彩。 原本失去了意义的大海，好像又被赋予了新的东西，它在她眼中，开始闪闪发光。 “哟，小姑娘，考虑好了吗？这次可是从一天延到一周，时间够长了吧。” 漂浮在海面上的黑雾翻涌着，凑近她的耳朵，如同蛊惑般问话：“只要把灵魂交给我，只要你说愿意，这一切都能继续下去哦。” 它没想到的是，那少女居然轻轻笑起来，接着毫不犹豫地开口：“我拒绝。” 没等它发难，她便抬起右手，自己发动【空间跳跃】的能力，一片更深更厚重的黑气腾空而起，在她背后弥漫。木川唯后退半步，脸朝向岸边更遥远的地方、朝向那些看不清的面容，然后尝试着用离家出远门的孩子那般的语气，挥手道—— “……拜拜。” 在三年前的这一天，她闯进这个世界，遇到酷拉皮卡。而三年后的今天，她站在这一片绝景中，和他们说再见。 她向后倒去，整个人跌进黑洞洞的空间漩涡。 * 后来，据史料考据，第十三任会长选举候选人中出现了一位前所未有的竞选者。他的照片在官网上被无数人打印下来，当作明星海报应援，他得到的投票数和抗议数居然分庭抗礼，一部分人是绝对的维护者，代表有：千步·洛克萨、露比·莱德、千也·莫兰。 还有另一部分人持绝对的抵制态度，譬如：金·富力士、理伯、亚摩里三兄弟等一些猎人考试时被迫害的考生。 空前高涨，绝无仅有的盛况让众人津津乐道了很久。 有人爆料说，这个叫做帝人的少年拯救了哈斯共和国，帮助平定内乱，所以圣女才会中意他。 还有人跟着赞同，说目击到他曾经击退了嵌合蚁军团，保护了许多无国界医生和当地的居民。 有一些人指证，他是那个美少女网红的哥哥，猎人考试时直播做饭。 也有人鄙夷，认为他作恶多端，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进出赌场、酒吧，跟人打架，标准的小混混。 …… 总之，帝人·木川这个名字长久地挂在热搜榜上，但是再也没人见过他。 大家都觉得，也许再过一年，再过三年，可能他又会重新出现在世人的视野内。但如果再过五年、再过十年，还会有人记得他吗？ 正如他的meimei一样，热度慢慢消退，在不更新动态的今天，或者还有人会说“唯小姐长得真好看”“哦那个网红meimei啊，确实很漂亮”，可是街头的手机壳已经换了明星，海报也被新的电视剧宣传替代。那么多年过去，粉丝还会喜欢她吗？ 那个飞扬跋扈、好像无所不能的孩子终于从他们的世界里淡去，现在在哪里，又在做什么？是不是历尽千帆，仍然没有任何事能将他打倒呢？ 没有人知道答案。 他们只是偶尔想起他，想起她——也许是想起某一个春天、某一个星夜，也许是看见某一句话、某一条手机链，也许是记起那颗红宝石。 ——它不就在那里，发着光吗。 ※※※※※※※※※※※※※※※※※※※※ 第一部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