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慵来妆 第92节

    她想问自己的生父,但又不想问,想到这个词,她就觉得恐怖可耻,这将打破她所有的骄傲,她情愿一辈子都不要知道。

    那么,像许融说的,就当做那是一场噩梦,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是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了。

    ……

    阮姨娘送许融出来时,萧珊已经肯主动喝药及吃东西了,不像前几日只能用灌的。

    阮姨娘红着眼圈,对她十分感激:“二奶奶,多亏了你,珊儿倒肯听你说话,得闲时,请你多来坐坐。”

    “过一阵吧,”许融婉拒,“我现在一直过来,叫侯爷和夫人知道了,对姨娘和大姑娘不一定好。”

    就现在,门口的看守还在呢。

    阮姨娘会意:“那等我这里收拾好了,再请二奶奶过来坐。”

    许融再与她应酬了两句,转身往回走。

    路上若有所思,她瞧阮姨娘的心气倒不一般,落到这个地步了,只是担心萧珊想不开,别的并不见有什么,可见底气仍在,不以为萧侯爷会拿她怎么样。

    这底气不像是萧侯爷给她的,恐怕,是另一边。

    萧夫人一直都不知道戳她眼睛这么多年的宠妾还有这么大来头吧,她跟萧侯爷之间的矛盾太深,也太不可调和了,萧侯爷一开始应该是不好说——毕竟他对阮姨娘是真的有情,否则不会把韦氏一个完全无辜的民女卷进来,但到后来,就无法再开口了。

    但他也无法一个人永远保守这个秘密,他需要同盟,他告诉了萧伦,他对萧伦再不怎么上心,萧伦也是嫡长世子,与长兴侯府的利益捆在一起不可分割,而萧伦深知母亲的脾性,在得知之后,始终也对母亲保持了缄默。

    父子俩打的主意,都是将萧珊嫁出去就完了,只是功亏一篑,终究还是从内部出现了问题。

    许融一路想着走到了小院门口,彩蝶正从里面出来,差点和她撞上:“奶、奶奶。”

    许融:“嗯?”

    她看彩蝶像是有话说的样子。

    “小岳哥捎话进来,请奶奶去书铺一趟。”彩蝶老实道,“奶奶先不在,我正要去找奶奶,小岳哥还说了,请奶奶尽快。”

    许融疑惑,但没怎么重视,点头:“好,我这就去。”

    虽没往心里去,她也没拖延,就去要了马车,坐在车上晃悠时,才又把韦氏想了一想:从前会怀疑到韦氏,实在是多心了,她那种为人胆量,怎么可能闯出这种祸事呢。

    第87章 侯门公子的架子摆得那个……

    将要到达书铺的时候, 许融此前从萧珊处受到的激荡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

    这股暗流终于翻涌,但在造成更大冲击之前,被萧侯爷及时按了下来, 而萧夫人现在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应该也不会再针对萧珊了,那么这个秘密就仍旧能控制在窝里斗的范畴内。

    不得不说, 萧侯爷虽然无情,但他采取的是最稳妥的处理方式了, 他一直控制萧珊与外界的接触, 为她最终选定的夫婿是底层出身毫无背景的林定, 以萧珊的真实身份,实际上不适合嫁到任何豪门大族里去, 这跟嫁祸差不多, 万一有天暴露,那就是跟人家结了死仇。

    林定的顾虑就少多了,他作为新贵又拿得出手,又没培养出底蕴能与萧侯爷抗衡, 叫许融想, 也想不出有什么比他更好的人选能收下萧珊这颗不定时雷的。

    “奶奶, 到了。”车夫在前面道。

    许融应了一声, 她下了车, 一进铺子, 快步迎出来的却不是小岳, 而是红榴哥哥。

    “奶奶。”红榴哥哥的神色看上去又紧张又急切。

    许融跟他到了里间安静的地方, 问道:“怎么了?是韦大雄那里出了岔子?”

    从韦大雄那天来铺子充大爷被萧信赶走以后,红榴哥哥就跟上了他,这几天都没怎么回府, 他要回报,就只会跟韦大雄有关。

    红榴哥哥急急点头:“我听奶奶的话,跟了他几天——”

    韦大雄那天跑走以后,掉头进了赌场里,很快把自己身上仅剩的一点钱输完了,他没钱住店,只能跟路边乞丐在一个破庙里混了几天,就这样也不安分,还往赌场里钻,他没钱赌,身上又开始脏臭,赌场不肯再叫他进去,他就嚷嚷自己是长兴侯府的舅爷,赌场看多了这种输疯魔的烂赌鬼,哪里信他,叫打手把他打一顿丢了出来。

    毕竟是萧信的生母之弟,红榴哥哥不敢真坐视他出事,看他哀哀叫痛,觉得他吃的苦头也不少了,就出面,给他请了大夫,又替他找客栈安置下来,陪着他养了两天,看他没什么大事,再把许融之前给的银钱拿出来,连哄带吓地劝他回乡去。

    哪知道韦大雄是个要赌不要命的,当时受了痛,看着死心了,答应得好好的,红榴哥哥一眼没看住,他转头又进了赌场,飞快输光了,又找红榴哥哥要钱。

    红榴哥哥气得不轻,不敢再给,也没钱给他,韦大雄先威逼,后又服软说一定会翻本,一翻本就加倍还他,红榴哥哥一个字也不信,咬死了没钱,与他大吵一架,韦大雄见实在榨不出油水来,也怒了,放话说他不给,有人给。

    红榴哥哥这差事算办砸了,要回府跟许融汇报,想及韦大雄为人,又不放心,多跟了他一跟,哪知道——

    “我就看见他找上世子了!”红榴哥哥面色发紧,“就今儿早上,我跟着他,看他一路往侯府的方向走,还以为他要去府里找二公子和奶奶闹,谁知他并不进去,见到世子出门,就跟上了世子,世子骑着马,他开始没撵上,竟一路也没放弃,跟着跑,我也一路追,直到了皇城外头。”

    长兴侯府离皇城并不远。

    “那里是不能跑马的,世子速度慢了下来,他终于凑上去,要跟世子搭话,但他那模样很不成体统,世子不认得他,且急着当值,没理他,将马丢给小厮瑞雨,直接进宫了。我以为他该死心了,就上去把他拉着,他一看见我,张口又问我要钱,我才说了一个没有,他就向瑞雨说,有个大秘密要跟他换钱,问瑞雨换不换,瑞雨是个会裹乱的,不顾我拦阻,竟就把他带着一道走了。”

    红榴哥哥喘了口气:“我没法子,只得又跟着,两人倒没走远,就在棋盘街外找了一家酒楼,我和瑞雨不熟悉,搭不上话,一想,小岳哥从前是世子身边得力的人,他说话,瑞雨说不定倒能听两句,正巧铺子又离得不远,我就跑来找小岳哥帮忙了。”

    然后,小岳觉得赌徒的理智不可以以常人计,怕真叫韦大雄闹出事来,一边赶去茶楼,一边同时叫人去府里通知许融。

    许融站起来:“带我过去。”

    红榴哥哥一边答应,一边不安:“奶奶,是我没办好——”

    “不怪你,是他太不成人了。”许融一边走一边安抚他。

    这事确实怪不得红榴哥哥,碰上这种烂赌鬼,神仙都没辙。

    马车快速驶动,不一刻就来到了那间酒楼。

    红榴哥哥往里打量一圈怔住了:“我走时,他们就坐在那个位置——”

    指大堂里的方位给许融看,现在那里已经换上了一对陌生夫妻,难道是走了?

    “进去问问。”

    瑞雨和韦大雄一个豪门小厮,一个潦倒赌徒的形象还是很鲜明的,许融花两个铜板就从酒楼伙计的嘴里打听了出来——原来他们没走,而是换到了楼上的雅间里去。

    她问了雅间号,就循着楼梯上去,刚拐弯,正见到小岳下来。

    见到她,小岳松了口气:“奶奶,他们在那里面吃饭,吃了有一会了,我见是个空子,就想下来瞧一瞧,正好奶奶来了。”

    许融点一点头,听出来话音,问道:“他们没说什么要紧的吗?”

    小岳摇头:“我没听见,我到时,他们刚从底下往上走,我觉得奇怪,就没露面,跟上来在隔壁听了一阵,好像韦老爷饿得不轻,一直在吃,瑞雨就一个劲催他。”

    那问题就是出在大堂那会儿了,能挑到萧伦身边伺候的小厮没有傻的,不会白花钱给韦大雄点一桌菜,看来,还真从他身上得到了点什么。

    按下心绪,许融随小岳进了他原来在的雅间,他们这里安安静静的,就显得隔壁很热闹,杯盏清脆相碰,又呼噜噜的。

    一个有点尖又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来:“好了,你是饿死鬼投胎么?这么大会工夫了,怎么还没吃饱。”

    另一个声音含糊,像是嘴里塞满了东西:“我这不两天没吃上吗?小哥儿,你也吃。”

    “算了吧,”瑞雨毫不掩饰地嫌弃,“你看这一桌给你弄的,像猪食一样。我可告诉你,你要吃饭,小爷请你了,吃完了,你不把话说清楚了,爷有本事叫你吃的全部吐出来!”

    “你一个毛没长齐的小子,满口里充什么爷?”韦大雄这种混不吝并不怕他,“我才是你家的舅爷呢,论理,你该叫我一声爷。”

    “呸,你有本事把这话到太太跟前嚷去,瞧她打不打折你的腿。”瑞雨声气不屑,“何况,你不是说二公子不是侯爷的种?那你算哪门子的爷。”

    许融:“……!”

    她惊呆了,她也没想到这么巧,她一来居然就听到了这么匪夷所思的一句话。

    不用抬眼,她也知道跟她来的白芙和红榴哥哥、以及小岳全部惊呆了。

    瞬间的震惊过后,许融定下了神,她从瑞雨的口气以及丝毫没有压低的音量里听出了,他实际并没拿韦大雄的话当回事。

    韦大雄那副形容,实在也不像说话可靠的样子。

    但这个消息又太劲爆了,以至于瑞雨在得知的那一刻出于本能会被吸引,要从韦大雄嘴里掏出更多的话来。

    真假不论,要的是个刺激。

    这刺激足以让他到萧伦跟前邀宠去,那这个钱就没白花。

    瑞雨的下一句证实了她的猜测:“你别不是疯了吧?说二公子的坏话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们可是一家子。”

    “屁的一家子,不过问他要两回银钱,居然就要把我送官!”韦大雄也激动起来了,声音大到许融听得清清楚楚,“侯门公子的架子摆得那个足——哼,他以为他真的是呢!”

    “那你说不是就不是啊?证据呢?”瑞雨嘲笑他,“不是我说,你找上我们世子倒是会找,但编谎也编个像点的,韦姨娘打进了府,就再没出过二门,府里有名的老实头,你说她偷人,她上哪偷去?”

    “那是你不知道,她早在——”韦大雄话音忽然顿住,转而拖长了声音,“证据,我当然有,但我不能白给你。”

    “不就是要钱么?你说个数。”瑞雨语气轻浮,拿他戏耍的意味浓重。

    韦大雄没听出来,铿锵有力地说出三个字:“一万两!”

    “噗!”

    听动静瑞雨喷了满口茶,他又呛了两声;“去你娘的,你怎么不去抢?怪不得二公子不肯给你钱,小爷也没一文给你。”

    “那五千,五千。”

    韦大雄降价降得倒快,但瑞雨仍然连连拒绝:“做梦,没有。”

    “四千!”

    “三千!”

    “……一千!”韦大雄的声音听上去非常rou痛,“一千两,不能再少了。”

    瑞雨一时没有反应,小岳在这边微微摇头。

    他也觉得韦大雄纯粹是信口开河了,赌鬼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好,你说吧,你要是真有证据,我替我们世子应下了。”瑞雨道,看来是被韦大雄的没脸没皮勾起了点兴趣,但仍没多认真。

    因为他实际上并不能替萧伦做这个主。

    道理非常简单,如果韦大雄真的拿出了证据,那就是绝大一桩丑闻,他还想要钱?他先要赔命。

    “我说了,你反悔不给钱怎么办?”韦大雄也很“精明”。

    “那就算了,别谈了。”

    隔壁椅子吱呀作响,似乎瑞雨起身作势要走,终究是韦大雄赌迷了眼急要钱,他服软了:“行,行,我先说一半——”

    虽觉他是胡说八道,许融还是竖起了耳朵。

    说不上来的一种感觉,可能才经历了萧珊的那一段,令她对这种问题有点敏感,以至于心中居然生出了一点莫名的危险逼近的预感。

    “我那老实头的大姐,在家时就和人私通了。”韦大雄这次的声音终于压低了一些,但他没有多大保密的意识,加上想到如此可以报复到无情的韦氏和萧信,他的声调反而又控制不住地激动了些,“所以她那时候闹死闹活地不肯进府,你回去问问你们府里的人,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瑞雨:“……”

    好一会后他才怀疑地道:“你说真的?和谁?”

    “就我们家隔壁那小子,他倒是癞蛤/蟆会吃天鹅rou,我大姐生那么美,做个娘娘也不亏的,硬是先叫他骗到手了。”韦大雄的声音扼腕又生气,“穷得只剩下四堵墙,还想娶我大姐,幸亏老天有眼,叫他及时去死在了外头,我大姐还想等他呢,哼,那不是白瞎了爹娘把她养这么大。”

    瑞雨疑道:“你说那jian夫死在了外头,那又说什么等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