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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于平岗上纵马驰骋,自觉一扬鞭一夹腿都是超逸绝尘,是穆喇库上的银黄色闪电,皇后这会儿应该已经完完全全为他的英姿所倾倒了罢?皇帝自满骄傲地想:要是她一门心思苦苦哀求,他也不是不能够骑马载她一程,只是此处人多口杂,须得再往深处去去…… 想到这儿,皇帝缓了缓拉缰的力道,回头往祁果新站立的方向一看。 祁果新一眼都没往他这儿瞧,她和礼亲王面对面站着,微垂着面,笑得腼腆又欢实。 皇帝脸上的神采淡了淡,挥鞭的手臂缓缓放下,“吁——”一声停了马。 祁果新和礼亲王正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帐子里图嬷嬷出来迎人,说太后起身了。 进了大帐,祁果新惊奇地发现,刚才还在和她畅想多伦诺尔的皇帝突然生气了,偶然视线对上了,皇帝的眼神里冷若冰霜,看得她脊背发凉。 请完安出来,皇帝一句话没说,骑上马就要走。 祁果新快步追了上去,“万岁爷,奴才斗胆,求您带奴才一道骑马。” “骑马?你?”皇帝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乜她一眼,“额尔赫要是没教过你规矩,朕让太后找嬷嬷来教。” 说罢扬鞭便走,马蹄高高踏出两排飞扬的尘土,呛得祁果新连连咳嗽。 不是生气了那么简单,是气得不轻,是气大发了。太匪夷所思了,为着什么呢?因为她方才幻想,要皇帝打着灯笼找她,皇帝觉得丢份儿了? 再不就是,她跟皇帝讲做人的大道理,让皇帝厌烦了? 笑怒只在一瞬间,帝心无常啊,当真是帝心无常…… 眼睁睁瞧着皇帝扬了皇后一脸沙土,帐前伺候的人都吓坏了,慌里慌张地端水递帕子。 祁果新掖了帕子,擦扑在脸上的尘,方才目瞪口呆了会子,进了一嘴的沙。 “呸呸呸!” 她就想不通了,这狗龙没当上皇帝之前,怎么没被人锤死? 接下来的几日漫漫颠簸路,不出意外的,御前侍卫再次得了令,不许皇后靠近御幄半步。 而祁果新心头记着扬沙之恨,和本已翻篇儿的捏手之仇,一丁点求饶讨好的举动也没有。 帝后间就这么僵持着,终于进了御道口围场了,随行人都忙着安营扎寨,榜嘎趁乱偷偷跑来递消息,“皇太后娘娘说要上桃山湖转转。万岁爷孝心至纯,亲自护送皇太后主子往桃山湖去了。” 祁果新怔了怔,“郭克察家的姑娘是不是也一道去了?” 榜嘎哈腰说是,旁的人,甭管是娘娘小主儿还是随行的夫人小姐,统统没带。 谁还不知道哪,太后刻意给娘家丫头制造的机会。游湖,多好的场合!美景美人,萌发点什么情愫再正常不过了。 祁果新手在袖口里慢慢握紧。 她意识到了强烈的危机。 第22章 太后的精心打算打了水漂。皇帝真心只是护送, 压根儿没有要一道游湖的意思。 皇帝真心实意地向皇额涅致歉:“札萨克们远道而来,儿子还另有政事要处理,实在分/身乏术, 是儿子不孝。” 老太太虽心里失落,孰轻孰重还是分得很清,“皇帝自去忙罢,我们自己转转就是了。” 送到地方了,皇帝再三表示了歉意, 送老太太和皇表妹上了船, 上马一拉马缰,和礼亲王一道回大营去了。 两匹马一左一右走着, 略前几步的那匹是皇帝的。 皇帝跟礼亲王从和硕特叛乱一路说到立噶厦, 多半是皇帝问, 礼亲王答,由礼亲王提出几个想法,皇帝有肯有否, 哥俩儿一齐商讨商讨。 说着说着, 皇帝沉默了会子,突然倒窖说:“朕记得你从前常上额尔赫他们家去。” 礼亲王在马上冷汗直冒, 帽子顶上的东珠都吓得快散一地了。万岁爷怎么想起来这一茬了,突如其来这么一问,万岁爷该不是以为他在结党,勾结外戚罢! 俩兄弟当年的境遇很是相似,亲额涅地位低微,生产时一命呜呼,养在现在的太后膝下。以前哥俩儿感情好,说白了, 是因为俩不得宠的阿哥,彼此间都没什么竞争,现如今境遇不同了,毕竟君臣有别,再说相处没有顾忌,那是绝不能够的了。 礼亲王飞快将这些年来跟承顺公府的来往粗粗在脑海中过了一遭,万幸,算他福大命大,没什么出格的动作。 皇帝一手执缰绳,望着远方的林海,不甚经意地问:“早晨在太后帐前,皇后说起什么了?” 礼亲王一个怔愣,虽然对万岁爷的思想转变有点跟不上趟儿,还是小心翼翼地据实禀道:“皇后主子问起恩绰了。” 皇帝背影在前挺立着,并未接话。 礼亲王哦一声想起来了,“皇后主子还说,等过了御道口,想上太后跟前儿讨个恩典,跟家里见上一面。” 皇帝眉头拧了起来,这傻子都知道去求太后,怎么不来低声下气求求他? 肯定是脑子不好使,转不过弯儿来。真是没辙没辙的。 皇帝摇头叹了口气。 皇帝一回营就忙碌了起来,打发苏德顺去给皇后下个口谕,苏德顺打千儿对祁果新转达道:“皇后主子,万岁爷说了,您往后想召谁近前来说话,只管召见就是。” 祁果新笑得花枝乱颤,总算有一回了,那狗龙办的事,正正中到她的心坎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