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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平平静静地过完这已经迎来过一次天翻地覆变化的一生——而其中最质朴的梦想莫过于你好我好大家好。

    这样一想我真是善良。我被自己感动了一下,萎靡地蜷在睡袋里。这是我来到十年后的第二十二天,也是一方通行带着我的脑子远走高飞、以及我被“寄养”在武装侦探社的第十六天。

    一方通行不回来我根本不敢放松警惕, 几乎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帮忙演算。这二十天里我第一次尝到了高强度加班的滋味, 甚至在太宰先生的怂恿下尝了点眠眠打破的味道。

    事实证明功能饮料不要乱喝, 否则就会像我这样亢奋一晚上,隔天仿佛宿醉, 太阳xue一阵阵地疼。

    不然趁现在还是再睡一会吧?反正出了什么事情一方通行会把我喊起来——我们的单方面脑内交流这个时候就起到了用处,简直比给自己定八十个闹钟还管用。因为他的声音是能直接传到我的脑子里的, 根本不存在不想听的情况。

    当然, 更多时候还是太宰先生和国木田先生带着我东躲西藏(我觉得是一方通行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发挥了大作用,否则他们哪会这么大动干戈地带着我逃跑,而不是让我解除演算支援……)。武侦的其他成员则早在半个月前三三两两结成小队外出了。

    眼下白兰的追兵满世界杀红了眼。

    我们每天都过得像公路片, 又或者说地道战, 游击战。

    国木田先生负责开车做饭找能够落脚的安全区, 太宰先生则和我坐在后座打UNO或者联机炉石。

    为了让我克制住出去遛弯的冲动,太宰先生还天天跟我讲故事讲八卦, 顺带聊了点港黑以前的事情, 说在森先生之前的先代boss和白兰之前的做法有异曲同工之妙——自己要死了就要拉全横滨陪葬。

    “然后森先生就把他杀了?”

    “小鱼,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太宰先生微微一笑, 岔开话题,“我讲这个故事是想告诉你,小孩子要克制好自己的脾气,不要因为我吃了你的一个布丁就斤斤计较大半天。”

    我第一万零一次在心里辱骂太宰治。

    然后抱着这样念头的我,被连人带睡袋地给卷了起来。

    “唔唔唔唔唔——?!”我的口鼻被柔软的织物堵住,只能拼死挣扎。

    “哎呀,原来小鱼你醒了啊。”是太宰先生的声音,他没打算把我解放出来,而是自顾自地说,“我还想着让你多睡一会呢,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他委委屈屈地说,摆出一副煞费苦心错付给白眼狼的苦情架势。

    你给我死!我隔着毯子踢了他一脚,感觉应该是踢到了肋侧。

    不多时我感觉自己被放了下来,摸索着起身,结果却侧翻到了座位底下,磕到了膝盖和脑袋。

    “我跟你讲我真的会杀了你的!!!”我拽着太宰治的衣领,也不知道今天吹的什么风,他竟然坐在了驾驶座上,而国木田先生坐在副座,见到太宰治的大半个身子被我往后拧巴,双手也快离开了方向盘。等国木田先生出手拦住我时,我几乎能从他脸上读出“好汉饶命!”的恳求意味。

    他不想死于车祸。

    我也不想。

    “等下车了我一定帮你打他一顿。”国木田先生是这么向我承诺的。

    我姑且信了,松开手,“我们现在去哪?”

    “当然是去找一方君呀。”不经常开车的太宰先生欢快地踹了一脚油门,载着我们的越野车立刻跟着他的动作冲跃,我的脑袋咚地撞上后座的靠背上。

    但这次我没急着打他,而是有点晕晕乎乎地问:“结束了?”

    “对啊。”太宰先生说。

    我坐直身子,往车窗外瞅了眼。这辆避免被追踪到、昨天刚换的越野车正行驶在一条宽敞的柏油路上,明明是大白天,却没什么人在外活动。街道空旷得像世界末日,只有LED屏上的广告还在不停滚动播出,就在这种奇怪的寂静氛围之中,太宰先生竟然跟我说一切都结束了?

    看他这样子,似乎真的不是要带我去投敌的。

    “好没有实感!”我后知后觉道。

    太宰先生单手握着方向盘,摇下车窗,鼓鼓的热风刮过地面沾上热度,再剐到我脸上。

    他说:“别人家公路片女主角一路上总要经历点故事,你每天除了打游戏就是吃和睡,最大贡献就是在帮一方君算数,会有实感才奇怪吧。”

    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我从座位旁边的角落里翻出一袋牛奶,转而掏出手机。

    我恨白兰!

    这种恨意是有根有据的,尤其是每次打开手机看到之前“我”购入的那些股票都在因为最近的动荡形式而持续走低甚至跌停时,这种恨意便愈发明显了!

    社会害虫!人间之屑!

    我恶声道:“如果见到白兰能让我打他一……不,两拳吗!”

    “这位可爱的小小姐,很荣幸地通知您,”太宰先生微微侧头朝我微笑,随即撇下嘴角,不容置喙道,“不能。”

    “靠!”

    我没忍住骂了起来。

    太宰先生就通过后视镜看向我,“脏话是小孩子该说的吗?”

    他的目光很有压迫感,宛如黑稠稠的沥青兜头灌下,一边剥去我身边的空气,一边让我心虚地低下头。

    在他将要把我视作废物或者某种不成器的失败品之前,我缩了缩脖子,支吾地道歉:“对不起嘛……下次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