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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殒虽然不再为他授课,但他的学业也并未轻松多少,因为其他老师仿佛在一夕之间都转了性子。 少师们从前上课都是佛系上课,下了课就走绝不拖延,也从不布置任何课外作业,可如今仿佛对他的学业十二分上心,每天下课拖堂不说,课后还有一大堆作业等着他,不是让他背佶屈聱牙的古文,就是给他留一篇三千字的策论。 祁褚:“……” 作为一个语文废,背个五言古诗写个八百字的白话文作文都费劲,更别说背一整片古文写三千字的文言文策论了。 谁能这么清楚地拿捏他的软肋,用小脑想都能清楚。 他是皇帝,就算课业没写完,书没背好,这些少师们也不敢随意责罚他及他的内侍,他原本想着只要他不要脸一点,这些都能应付。 却没想到这些少师比他还无耻,每次他没按照要求完成课业,转头就去向太后打小报告。 害他在太后跟前不是被训斥就是罚跪,日子过得是凄惨无比。 无数次祁褚睡梦中都抱着太师的大腿,痛哭流涕求他高抬贵手放过自己,可是醒来他都以自己强大的意志控制住了自己飞奔去太师府认怂道歉的脚步。 水深火热的日子过了十日,转眼又到了每月一次的大朝会。 朝会上,免不了要和太师碰面,他坐在龙椅上,目光不自觉开始搜寻太师的身影,太师已经来了,一身玄色的衣服,身姿琅琅,玉树蒹葭。 他正侧头和周博深说这话,许是觉察到了祁褚的视线,他抬头看了眼陛下,神色冷淡,眼神不避不躲,冲着小皇帝遥遥拱手。 祁褚看着他,忍不住想下去认怂,终究是少年人好面子,他移开视线,有些不知所措。 等他再看谢殒时,谢殒已经转头又去和兵部尚书说话了。 祁褚孤零零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的臣子拉帮结派交头接耳,又一次感觉到了和这个世界的疏离。 这热闹是他们的,他什么也没有。 他不过是个傀儡,真正垂帘听政的是太后,是以太后来之后,这朝会才算正式开始。 太后最近过得也很糟心,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成日里不求上进就罢了,大臣们也不是省油的灯,今日刚上朝,便有朝臣弹劾他母家的侄子董辰,说他在东江郡攻打南朝时,贪功冒进,致使军/队伤亡惨重。 董辰去东江郡震慑南朝之事,祁褚也记得,是他第一次朝会的时候讨论的问题。 原本朝廷的旨意是震慑南朝点到为止即可,不可恋战。但董辰在东江和南朝打了几杖,屡战屡胜,连战连捷,因此便起了占领南朝疆土建立不世之功的心思。 半月前,兵部曾经下了令让董辰班师回朝,但董辰不仅未遵朝廷之命,反而过江侵入南朝土地。 武将在外不服朝廷调度,乃是朝政大忌,若带兵久不归朝,等同于谋逆。 董辰虽然不是董家大房嫡长子,但毕竟也是嫡出,且为人心思简单,长相俊朗,很得董太后这个姑妈的欢心,如今他被人弹劾藐视朝廷,不尊调度,太后虽然有心偏袒,但此刻也不好开口为他说话。 因此她斟酌一番,问道:“董辰乃是太师举荐之人,如今带兵在外久不还朝,太师以为如何?” 谢殒道:“臣以为董辰将军此番领兵在外,未按期返回,却有不妥。” 他说完之后,博远公顾不得朝堂礼仪,打断道:“太师这是何意?!”难不成他知道那件事了? 龙椅后面垂帘听政的太后轻咳一声,博远公虽然表情愤然,但到底没有再说话。 谢宣隐秘地看了看怒不可遏的博远公,又看了看云淡风气的谢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 谢殒没有理会博远公的咆哮,继续道:“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战场上军情瞬息万变,稍纵即逝,只有亲历战场的董辰将军才能把握,若是朝中对战事比划过多,只怕会延误军机。且董辰将军如今连战连捷,臣认为如此正好可以挫挫南朝军锐气。若是在如此贸然将他召回,南朝定会认为我们惧怕他们,如此大胜之时都不敢进攻,届时气焰更加嚣张。此举也会让朝中武将寒了心,认为朝廷不信任他们。” 博远公打量了谢殒一眼,就看到他一派光风霁月,似乎并无芥蒂的样子,想到自己方才的冒犯,赶忙道:“臣附议,臣觉得太师所言极是。” 谢殒垂眼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眼旁边的博远公,不辨喜怒。 谢宣冷笑一声,他早就看出谢殒在打什么注意,等他说完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斜下方的官员。 户部侍郎道:“太后,虽然战局事关重大,但也不该不顾及朝廷安慰,和南朝打了胜仗固然可以扬我国威,但从长远来看,于国恐怕不利。现下已入冬,我朝冬日漫长,播种时期又春旱严重,因着董辰将军此战,国库中的粮食已经消耗过半,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连明年春耕时的储备也不够了。” 另外一个户部官员附和道:“臣附议,诸君难道不记得洪安元年的流民□□吗?”洪安元年春日大旱,豫州流民没有饭吃,揭竿而起,差点打到京城门口。 太后闻言,良久未说话。 谢殒又道:“韩大人此言差异,洪安元年流民□□乃多方因果造成,且说起来,当时最直接的原因是户部调度不合理,将大量粮食调到同州、幽州等还有余粮储备之地,而灾情严重的豫州、汉州、吉州等六地所调之粮不及此二地之半,导致离京城最近的豫州出现流民□□。”谢殒微微摇了摇头,状似无意轻叹道,“朋党兴盛,国家不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