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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的办法?” “在云城,你看见了什么?”虞涟反问,“你也察觉了吧,不然,你为什么坚持要去那座工厂?”他眼神炯炯,注视着深夜里横亘过天际的银河,“一种社会性能崩溃,我们就不应该建立和原先一样的……取而代之的社会形态,应该是全新的,甚至和以前截然相反的。要活下去,就不能恪守教条。” 凌衍之不太喜欢理论类的讨论。实践比什么都重要。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因为他们已经越过了山岭,事先用暗码联络了易华藏那边,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那座掩藏在山中的属于易华藏的要塞看起来安静而蛰伏。四周静得厉害,夜间的山林像是某种魔窟,令他想起那在黑暗中像个猎物那样奔逃的夜晚。那说不定会成为他一生的噩梦,凌衍之伸手就能摸到腰侧子弹擦过的伤疤,那甚至还没有完全地结痂。但他现在没有空沉湎于任何噩梦,好像必须被逼迫着朝前跑;害怕和PTSD这种事大概只有躺进棺材里才有空做了——好在就像长跑马拉松的人在濒临绝望的时候看见终点线那样,只是提着最后那一口气;好在终点已经不远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却隐隐发觉了不对;即使尚未靠过去,他也能够感觉到那座恢弘奢侈的大门透出一股过分安静的死气。而经验丰富的猎户们也几乎同一时间叫了停,汉森轮廓分明的脸孔此时严峻得像一尊钢板,他们趴在地上听了听。 “不对劲。” “太安静了……” “没有震动……” 这山底下原本用来制造毒品的坑道和溶洞,现在全部是工厂和生活区。易华藏的地盘是经过猎户们特许的,晚上才会开工。无论如何,大量机器运转、以及生活区的基本供应,引起的细小的共振不会被常年生活在此的猎户所忽略。他们有时候凭借这个来判断自己是否在猎区。而现在,甚至一只地鼠悠闲地从他们面前窜过去。 “难道是停工?” 这次反而是韶阳冰出声了:“不可能,他们这里的设施……是不可能停工的。” 那样大面积供养实验婴儿的培养皿,全部的循环系统都依赖机器运转的配给;一旦停工,后果可想而知。 汉森做了个手势,猎户们从两侧散开,手里拿上攀山绳,“我们去探一探到底怎么回事。”猎户们常年混迹在云城山野,就如同走大路一样方便。 韶阳冰却不停摇头,往后直躲,叫道:“你们根本不明白。如果这里停工了,那只能说明一种原因……易华藏肯定出事了。也许有人入侵了这里。” “谁?” “谁知道呢?谁都可能。他有那么多对手,整个南部大区都在他掌控范围内,他是这儿、甚至内陆最大的供应商!他手里有把住我们未来的可能性。如果他成功了,他就是下一个救世主。” 他们正在议论,突然听见一声沉闷的爆破声从山腹里传来。所有人都僵直了身子,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来。 “他们在干什么?” 韶阳冰突然尖叫起来:“他们想要干什么!要是、要是炸了这里、会塌的……他们不能……不能——”他有些喘不上气了;他的逃离不是没有理由的。 凌衍之想起他上一次来这里参观时,那厚重的、锁住一切秘密和未来的四重隔离区大门。有人显然不想要易华藏成为救世主,或者是不想要易华藏早一步成为救世主,他们采取了最原始的方法。 现在缒下山崖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但那里面很可能有着能救他们命的医疗设施。凌衍之记起他上一次是坐云车下到底下的山谷去的。他喘了口气,望向汉森:“我们既然之前发暗码信息,对方能回复,说明里面有人……而且应该和这一波炸山的人不可能是一批的。否则如果他们想要引我们上钩,就会至少等我们进入工厂后再动手。回应我们暗码的人也许是在通过这种办法向我们求救。” 汉森紧紧盯着他,这个OMEGA的镇定令他感到意外。“你再发暗码过去,还是从两边下到山崖底下包抄,同时和里面联络看看具体的情况;”凌衍之说,“我从正面坐云车下去,试试看能不能拖住他们。” “……你……这太危险了!” “最差也不过是换种死法,”凌衍之耸耸肩,“带两个人跟我走就行了,看看下面到底怎么了,以及对手是谁……我们不能由着他们炸了这里,那样谁都活不了。” “好,”汉森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你要谁?” 凌衍之指了指貌敏,“他山路熟,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这时候韶阳冰说话了,他抖索着说:“我……我知道底下的暗码。我陪你去吧。” 虽然这样说,但韶阳冰脸色煞白,好像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但这也是他这么长时间来,主动要做的第一件事。凌衍之知道,很多情况可能只有他知道;但这个他默不作声地跟在凌衍之身后,抖索索地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一个徽章,重新别在胸前。 凌衍之看了一眼,那是一个机构标识的徽章,画着一个古怪的方形图形,底下写着代号“潘多拉”。 “是这里研究团队的代号?”他们走进堡垒似的大厅,走过新云综合区的沙盘;沙盘上的投灯已经关了,只剩下标识云城空中那座巴别塔的纽带还闪烁着蓝光,像是羊水里的脐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