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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星若除了抱紧顾情,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好像十多年前,他看见乘风侯在信上轻描淡写地说,“我活不下去,我那小崽子活下去就行了,还请军师万不可告知他真相。” 但是他没有遵守诺言,他还是说了,顾情好像想把心中十多年的委屈全都哭出来一样,使劲地往詹星若怀里钻,怎么劝也不抬头。 詹星若把下巴放在顾情头上,轻轻拍着他的背。在詹星若的想象中,这样哭的顾情,应该是十年前的小顾情,而非现在既可以征战沙场,又可以运筹帷幄的他。本以为顾情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顶天立地了,却忽略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是不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长出坚硬的壳的。 顾情在詹星若的怀抱中稍稍稳定了一些,却始终不愿意抬起头。 他缓缓道,“我不怀疑是因为,我不相信,父亲一生精忠为国,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尸骨不全,家室尽散。如果不是他错了,就是因果轮回错了。”顾情抬起头,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脸颊颤抖,眼睛里满是guntang的泪水。 詹星若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十年前,冬。 塞北的大雪狂躁如沙,不粘不黏,裹挟着寒风,将破碎的战旗刮得猎猎作响。 乘风侯一挑眉,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 陈江此刻已经人在京城了,新来的副将看见乘风侯的伤,担心地靠过去,“将军……” “呸!”风太大,顾怀风没听见副将叫他,自顾自地朝雪地里吐了口血,吐完才看见旁边一脸担心的副将。 “干什么?”他问。 “将军你……” “没事儿。”顾怀风动了动嘴,“好像牙掉了一个。下手太狠了这帮蛮子。”他捂着自己的脸道。 “援军什么时候到?可有消息?”顾怀风问副将。 北蛮入侵,乘风侯受命前去,只是和他并肩作战的不是他上表请奏的陈江,而是几年前他支走的章继尧。 “还没收到。” “还没有?”顾怀风皱起眉,抬头看了看已经大亮的天,“没时间了,赶紧通知将士们转移阵地。” “可是,现在粮草还没送到,我们就这么一直转移,平白消耗而已。”那副将道。 顾怀风歪过头,看了他一眼,“嘶,你怎么话这么多?”他不耐烦的问,半晌才想起来,“你是那个,太傅的儿子,是吧?”顾怀风问。 新来的副将点了点头。 “太傅肯定教了你不少东西吧,教没教你服从命令?”顾怀风问。 新副将一愣,“可,可是,将军,我是在提意见。” 乘风侯刚转过身,又侧过头来告诉他,“战场上,要拿经验说话。你在书上学的那些东西,在这儿,不管用。赶紧安排去。”副将一愣,只得低头跑过去了。 顾怀风坐在石头上喝了一口酒,想着这酒壶还是上次桃花开的时候在家里拿的,不知道子仪现在在干什么,小顾情长高了没有。 他吹了会风,皮肤早就对塞北的冬天没了感觉,新副将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告诉他,“将军,来不及了,蛮夷已经过来了。现在,现在,现在怎么办?” 乘风侯呼了口气,只是注视着这细皮嫩rou的新副将。 “你为什么来当兵啊?”他忽然开口问道,声音中一股风轻云淡的味道,就像找副将聊家常一样。 “啊?”副将被问得一懵。 “你父亲是太傅,在家过好日子不好吗,来这里干什么?”乘风侯又问。 新副将还是一脸疑惑的看着他。“想没想过,万一回不去怎么办?”乘风侯补了一句。 那副将定在风中,终于看清了风雪之后,乘风侯胶着无尽悲伤和绝望的目光。 “我还有个儿子。将来伺候父亲,养老送终。”副将开口道。 乘风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站起身,抓起在雪地上冻得冰凉的杏花酒。 “召集将士们,随我杀出去。” 狂风大作,天地间皆是苍茫一片,乘风侯的银甲在雪地中格外刺眼,一道鲜红一个孤魂。 他冲在最前面,失去粮草供应了顾家军像任人宰割的鱼rou,顾怀风左右望去,战友一个又一个在他身旁倒下。顾怀风的脸上身上,沾满了血,不知道是谁的血,热血撒向将军魂,又迅速干涸在塞北的寒风中。 他嘶吼,呐喊,拼命地将杏花酒抡起,从一圈又一圈的重围中杀出来,冬天终于在无尽的浓云中撒出一点阳光。 顾怀风将杏花酒扎在地上,向后望去,除了倒下的蛮夷,身边所剩,不过十几人。 前方不远,章继尧浩浩汤汤的部队不急不慢地赶来,可马蹄声嘈杂,副将回头望去,沙哑着嗓子对他说,“将军,蛮夷又来了。但是援军终于到了。” 乘风侯在那副将的口气中听出了希望,他回过头去,摇摇头,趁章继尧还没走近,向后大喊道,“都散开,来者不善!” 众将士一愣。 “我让你们跑!”乘风侯又喊道。 那副将忽然跪下来,“吾等愿意誓死追随将军!” “都他妈聋了?”顾怀风没管副将,大声骂道,“我说话是不是没听见!” 剩下的十几个人面面相觑,忽然哗啦一声全部跪下,齐声道“吾等愿誓死追随将军!吾等愿誓死追随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