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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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彪形大汉上前,踢开车夫的尸体,一刀刺在马的脊柱上。 马儿吃痛,顿时疯跑起来,前蹄飞扬,不管不顾地把车厢中的人抛了出去。 岑mama惊叫一声,急忙扑在简祯身上,用自己的身躯护住了主子。 简祯拉起这位忠心护主的老mama,三俩下撕掉累赘的曳地长裙,扯着她的袖子朝燕京城的方向狂奔。 快点,在快一点!也许前方就会遇见旁人,她们便有机会活命…… 后方的首领似乎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颇有兴味地看着两个弱质女流垂死挣扎,眯着眼睛拉开了弯弓。 玄铁的弓身泛着乌光吱呀作响,绷直的弓弦似乎拉到了极限,泛着冷光的箭头直直地对向简祯的后心。 他桀虐一笑,抬手射出了箭矢,满意地看着简祯的后肩飙出了血花,整个人被这只冷箭带来的巨大惯力扑倒,栽到了地上。 “夫人,夫人!”岑mama大声哭喊。 “快跑,去送信。我若是死了,也有你为我复仇……”简祯脸色苍白,抖着手推开岑mama。 她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把湿黏的手指凑在眼前一看,才瞧明白其上原来浸透了她的血。 不远处的黑衣首领提着弯刀上前来,略带遗憾的看着被射偏了的长箭,以刀背轻轻拍了拍简祯的脸:“你倒是镇定,没被吓傻,还知道跑,可惜今日留不得你的性命。” 他举起了弯刀,猛地劈砍下去。 简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脆弱的脖颈似乎已经感受到了弯刀泛起的冷意……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流星箭羽气贯长虹,砰的一声把黑衣首领的太阳xue射了个对穿。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缓缓倒地,手中的弯刀猝然掉落,血珠子无声无息地滑落。 简祯的意识渐渐模糊,朦胧间看着一人一骑踏风而来,那人手中的长剑染透了鲜血,赤色的袍子猎猎翻飞。 她再也支撑不住,疲惫地闭上双眼。 是终于支撑到有人来救她们了吗? 真好…… 卫枢双目赤红,几乎不敢去碰那倒在血泊里的简祯。他抖着手探了探妻子的鼻息,再三确认她还活着,终于又恢复了被吓到停滞的呼吸。 一身赤色朝服的男人站了起来,一改往日的文人风仪,墨色瞳孔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逐寇铮亮的剑身抖了抖,甩出一滴血珠,打在一株野草上,瞬间洞穿了它的枝叶,在地下砸出一个深坑。 方才各个不可一世的黑衣刺客欺身上前,却被被那嗜血的名剑残忍地收割了性命,一剑枭首。 及至杜弑一行赶到,瞧见的,便是衣袍之上满是深红血迹的卫枢,提了一串头颅,站在那片赤色的血海之中。 他心悸不已,急忙翻身下马,飞奔到主子跟前:“爷,您没事儿吧?” 卫枢丢了逐寇,把那堆头颅抛进杜弑的怀中,自个儿小心翼翼地抱起了简祯,以内劲斩断她左肩上的箭尾,飞速撒上临时的金疮药,把妻子揽在怀里,飞奔回燕京城。 …… 得意院中,卫枢浑身僵冷。 方才万夫不当的杀神,这会儿却像一个胆小的懦夫,不敢去看那被端出的一盆盆血水。 他站在简祯屋前,好似一尊被抽走了魂魄的雕塑,连呼吸都轻了,无声恳求着妻子无事。 终于,韩大夫擦了擦手指,一脸严肃地掀起帘子走了出来。 “夫人如何?”他问得小心翼翼,原本怦怦跳的心脏一片寂静,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韩大夫没买关子,匆匆行礼后便交代了个明白:“老朽已经剖出夫人肩上的箭头,夫人无性命之虞。只是……” “不必避讳,有话快说。”卫枢松了一口气,急急地催促韩大夫。 “那长箭射得极深,深至骨髓。此后,夫人的肩头怕是会落下病根,还须精心养护。” 卫枢握紧了拳,眸中的血丝再次充斥了双目。他闭了闭眼,声音里是被竭力克制的汹涌怒火:“劳先生开药,请务必尽力,不惜一切代价。” “那是自然。”韩大夫一句话还没说完,惊诧地看着侯爷飞身上马,匆匆而去。 那匹黄膘骏马于天安长街之上四蹄飞扬,惊得两侧行人纷纷避退,胆子大的抬头去看,差点吓软了腿。 马上的朱服官员一身戾气,绷紧的下颌显出锋锐的弧度,最让人震惊的是,他一手扯了缰绳纵马,一手竟提着一个尚未瞑目的头颅。那头颅上的血迹还未干透,红红白白的物事淅淅沥沥地滴落在长街上,让人久久不敢靠近。 直到这位煞神进了大理寺的官衙,后方的人群这才小心翼翼地议论起来: “这是什么人?闹市纵马不说,竟还提了个血淋淋的人头!” “没瞧见那位官爷穿着正三品往上的赤色官服吗,你连这种舌根子也敢嚼?” “人都进了大理寺,还不明白吗?多半是穷凶极恶之人认罪伏法。大理寺专司重案,那地界儿,可净出活阎王。散了散了……” …… 卫枢抬手丢了缰绳给衙门前的差役,独身一人踏上了七级石阶,屈指叩响了大理寺的铁铸漆门。 不一会儿便有个绿袍小官,弓着身子开了半扇门,见着卫枢一脸血煞,眸光沉沉,当即越发的谨小慎微:“侯爷,您来此地何事?” 卫枢不答,绷着脸推开了他,一路冲进正堂,提起手中尚存余温的狰狞人头,一把按在正在喝茶的太子跟前。 这头颅泛着青白,一脸的络腮胡子,分明是那差点射杀简祯的黑衣首领。 那首领被怒意冲天的卫枢一剑枭首,脖子上留了碗口大的疤,带着拉拉扯扯的血rou,一下子溅了太子一脸。 贺之年不可置信地放下的茶盅,蹭得一声起身,脱开那血淋淋的物事,脸色发白:“卫大人,你这是以下犯上,罪不容诛!” 卫枢不语,一剑挑开太子拔刀上前的护卫,声音冰冷刺骨:“殿下,无论是谁,在臣跟前做错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一旁假意观望的简大人见着形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这才捻着胡须,慢吞吞上来打圆场:“仲道,不可对殿下无礼。” 一旁的太子气得两颊都泛出了不正常的潮红,他卫仲道哪里是无礼,分明还想取他这个当朝太子的性命。 可看着眼前这好似地狱修罗的男人一身血衣,斑斑驳驳洒满了暗红的血迹,一双眼睛好似要吃人一般,他嗫嚅了一下,咽下了自己不知所谓的呵斥,生怕激怒了卫枢,当即不管不顾地砍了他。 逐寇发出一声铿锵的轰鸣,不情不愿地被抽.送回那玄色的剑鞘。卫枢冰着脸,朝简大人拱手:“大人,仲道无能,没能及时救下阿祯。以致夫人中箭,至今昏迷不醒。” 简大人呼吸一紧,声音发抖:“可有性命之忧?” “府中的郑大夫取出了箭头,道是箭入骨髓,此后会留下暗疾。”他声音不知是悔,还是怒,透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暗潮汹涌。 “留住性命就好,留住性命就好……”简大人如同世间最普通的父亲一般,视这掌上明珠一般的小女儿为命。 此刻听闻女儿的劫后余生,惴惴难安的心猝然失了几拍心跳,一时之间几乎老泪纵横。 贺之年挑眉,讽刺地牵唇:“我这父皇,借我之手,处心积虑地要除去简夫人,竟没奈何地了区区一个女流之辈?” “住口!”克制了许久的简大人咬着牙蹦出俩个字。 “为何不要本宫说?简大人与卫侯爷翁婿两个,不是真真切切地为金銮殿上的那一位卖命吗?本宫助力你二人,看穿你们这效命主子的真面目,有何不可?” “我本以为父皇只是对我这个弃子,他宝贝五皇子的磨刀石无情,却不想他统御六海,却根本没有心!” 贺之年长笑出声,几乎喘不过气,阴郁的眼角闪现着泪花。 他本不想争,可他的亲生父亲,却千方百计地为他树立一片死敌。以牺牲他一个的代价,实现重立太子和从臣下手中集权的美梦。 “殿下若不先犯了祸不及妻儿的禁忌,如何会走到如今的地步?"简大人浑身发抖。 “殿下还不明白吗?”卫枢眸光幽幽,“我不在乎是谁,也不在乎您的缘由,总有一天,您不会再为着父子相争烦忧了。” “你要做何?!”贺之年惊怒,“本宫天潢贵胄,你对我下杀手?” “自不会,还请殿下安度时日,臣的手段一向堂堂正正。” …… 脑中的景象颠倒错乱,一会儿是马匹惊慌的长嘶,一会儿是黑衣刺客泛着寒光的弯刀。简祯目之所及,一派血蒙蒙的红色。 她瞧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只能托着疲累到极点的身子勉力向前走,好像前方,有一道声音,指引着她走出这方迷障。 近了近了…… 她终于瞧见了出口,急急忙忙向前奔跑,即将踏出迷障的那一刻,一只冷箭从后方破空而来,一下命中自己的后心,搅碎了她的心脏。 她整个人好似轻飘飘地升了起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灵魂脱离了rou体,离那具倒在血泊里的身体越来越远。 不! 简祯猝然睁开了双眼,惊呼出声。 她一时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怔怔地环视了一圈,才反应过来,自个儿躺在得意院的高床软枕之上。 还不待松一口气,左肩撕裂般的疼霸占了她的脑海,痛的简祯直泛泪花。 她想起来了,自明净山回燕京城的路上,自己被一班黑衣蒙面人截杀。那人一箭射中了她的后肩,小命不保之际,似乎有人救了她? 简祯小心翼翼地抬手,试图撩动床边的垂幔,唤来一个丫头问明情况,却不想闻声扑过来的,却是卫枢。 这便宜丈夫素来淡漠的眼睛满是紧张,鸢尾花一般的眼尾透着红,她似乎还在这端方自持的人眼里,看到了一点隐秘的泪光? “阿祯,你可疼?”这一句话问得小心翼翼。 废话。简祯实在没有力气给他翻一个白眼,难得硬了硬脾气,闭着眼给狗男人来了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卫枢有些无措地伸出手,却不敢落在简祯身上,生怕碰疼了她。 自大理寺回来,他便在妻子床前守了一夜,天光欲明之时,才在捧砚的劝告之下换下了累累血痕的朝服,却并不敢合眼,又巴巴地回到了得意院,惴惴难安地等待。 如今见着妻子醒来,心下才算如释重负,可见着她疼的脸色发白的样子,仍旧是止不住的心疼。 他殷殷端上放在保温食盒里的药,拿勺子轻舀了一勺,放在简祯的唇边:“韩大夫嘱咐这药待阿祯醒后服用,有些镇痛的效用。” 简祯黑线,这般喂药,怕是全洒在她的脖子里,况且,这素来冷冷清清的便宜丈夫亲手喂药,让她怎么喝的下去? 她努力不表现出对这人笨手笨脚的嫌弃,开口道:“侯爷你不必在这后院里打转,着丫头们来服侍便好。” 没想到卫枢今日格外的坚持,再次向前送了送勺子,“岑mama受了惊吓,我打发她歇息去了。捻春几个在忙别的。” 半身不遂的简祯无奈叹气,这便宜丈夫又抽什么风? “侯爷可否给妾垫上靠枕,您这般喂法,妾实在是喝不到。” 卫枢尴尬地放下了白瓷小碗,一番折腾,总算是把药喝了下去。 简祯恢复了些力气,开始忧心旁的:“岑mama如今可好?” “并未受什么伤,只是忧心夫人,如今夫人安然醒来,想岑mama会安心不少。”卫枢答的温和,极有耐心的样子。 “宛姐儿与小齐王如今还在相国寺借住,侯爷当快快把人接回来,我总心悸外头不太平。” “会的,我派杜弑亲自前往,夫人安心。” 简祯略略放心,又想突然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对了侯爷,我昏迷前,曾模模糊糊间看到一个身影,约莫是那位壮士救了我,还请您留住人家,容我好好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