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司爸虽然一提程林就翻白眼，但听了司妈的话却没反对，不发表意见就是赞同的意思呗，司文笑的眯眯眼，这一家都是心肠好的人。 过年那天，司文一早就来到程林家，司爸司妈早就习惯她白天出去跑疯不着家了，今天只是叮嘱她晚上早点带程林回来，就不管她了。 司文坐在烧的热乎乎的炕头上嗑瓜子，心说电视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普及，过年不看春晚总觉得哪块不对劲。 比起在司家，她更愿意赖在程林这儿，不知道因为什么，也可能是程林见过更真实的她，而在司家她多少有些地方还是要掩饰一下，所以她在这里更自在。 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一看程林在那就没少折腾。知道司文不爱吃肥rou，程林把买的那些rou里的所有肥rou都片了下来，下锅慢慢靠油，等到锅里油变多，肥rou缩成干就捞出来。 油倒进坛子里能储存好长时间，这是荤油，炖菜吃特别香。一瓷盘的猪油渣被端上了炕桌，程林喊了一句就又钻回厨房忙活去了， “这是油滋了，香的很。吹吹再吃，别吃太多！” 司文一看，这不是脂渣嘛，上辈子师姐推荐，她还特意上网去买的，还真是酥脆又香。她拈起一块吹了吹，慢慢放进嘴里，那口感加上油脂特有的香味儿还带些包裹在其中的油，简直太美了吧！果然刚炸出来的更好吃！ 前些天还空旷的厨房现在已经满满当当，灶台旁的架子上整整齐齐的放着十几个小瓷罐，里面是各种各样的调味料。空墙那边的大架子上，则是放了一个个坛子，里面装着咸菜、泡菜、荤油、豆酱、咸蛋... 墙面上挂着成串的红辣椒和蒜辫儿，阴凉的房梁上悬着腊rou和蜡肠。墙角堆着几棵外皮干巴，里面却是水灵灵的大白菜，剩下的菜都存在地窖里，只要想吃随时都可以下窖取。 程林挥舞着锅铲，翻着锅里的鸡rou炖粉条，他从来没觉得生活这么有奔头过。 等到程林开始上菜，司文连忙把桌子上的冻梨、冻柿子、冻苹果拿下来，帮着程林收拾桌子。两个人虽然吃的不多，年饭却丰盛。这更像是一种仪式感，她和程林，像是两个独立的却最能相合的个体，凑到一起，也算是团圆了。 程林特意去买了桔子汽水，启了两瓶一人面前放了一瓶，然后举起瓶子说：“这是咱俩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也是我的第一个新年，我心想的都成了，新的一年里祝你心想事成！” 像模像样的碰了个瓶，司文喝了口现在风靡的桔子汽水，不如从小陪她长大的快乐水好喝，但也还是挺新鲜的。 “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程林继续说，从抽屉里拿出个信封来，递给司文。 司文心说还挺能整景，打开一看却愣了，是这房子的地契和买卖合同。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你的家就是我的家。”程林说。 ** 晚上两人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去了司家，司妈又是整一桌子的菜，司文忍不住打了个饱嗝，她中午那顿还没消化完呢。 司武热情的给程林安排座位，夹菜，倒饮料，就差帮他吃了。司妈也是一直劝菜，程林的小碗堆的高高的。 司文看着程林面不改色的把这些东西都吃下，心里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到底是年轻小伙子消化快啊，她可是没这战斗力了。 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过饭，司文、程林分别给司爸和司妈、司武拜了年，没想到一人得了三个红包。 司爸没什么表情的说：“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在各自的岗位上做贡献。” 司文和程林忙严肃认真的点头，这怎么跟开工作会议似的。 司妈笑呵呵的递上红包，“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两个笑呵呵的接了。 司武好像是努力想作出个长兄的样子，但又不想太凶，所以表现的有点不伦不类。“那个，不准淘气...拿钱买点好吃的吧...”我这说的都是啥？ 程林和司文光憋住不笑就花了老大力气了，跟本就忘了回应他。 时候不早，程林揣着三个红包往家走，这时间家家户户都出来放鞭炮，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在外面笑呵呵的，小孩子们蹦啊跳啊，不知道有多开心。 若是以往见到了这样的场景，他大概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可今天揣着这三个红包，他心里却热烘烘的，好像他也不羡慕别人都是一家几口了，他也是有家人的了。 夜已深沉，整个大院都陷入安静之中，司爸翻腾了许久都没睡，惹的司妈刚要发脾气，就听司爸来了句， “文文要是真和程林搞对象的话，也还是有一点好处的。” 司妈满身的火气突然就熄了，她好奇的问司爸，“啥好处？”这人不是一向对程林有保留意见嘛？不过估计别说程林，换成任何一个人他都有意见。 “以后过年的时候闺女就不用离开家了呗~” 他说完这句话像是卸掉了身上的包袱似的，转个身就睡着了。倒是惹的司妈精神了，恨不得再给他拧醒， 这个老家伙，这半夜不睡觉原来是惦记这点事呢！ 第51章 有缘再见 这年的秋天, 随着上层人员的调整、一些讯号的释放，教育口已经隐隐有了些风声传出来。司家有三个在学校工作，加上司爸司妈同学的老关系，那让人不敢置信又呼之欲出的消息, 已经被司家人觉察了。 司爸司妈很是激动, 这说明国家要重新重视教育了, 两个雀跃的老知识份子忍不住在家里开上了座谈会。 “还没公布，但八/九不离十，你们两个怎么想的？”司爸殷切的望着一双儿女, 没有谁比他还想让家里成为书香门第。 文文即便现在是老师了，也不过是高中没毕业的学生, 说起来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小武就更不用说了, 现在干脆打入了工人阶级的内部，离他们知识份子圈是越来越远了。 “有这个机会的话我就考。”司文表态。 没记错的话不长时间后就该公布了，知识点都不难, 对她来说和做初中题没什么区别。唯一让她发虚的是政治，这个她还真是有代沟, 让程林答的话估计是满分, 她嘛, 司文擦了擦汗。 反正她知道自己的弱项在哪，所以早就做准备了，程林辅导了她大半年,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结果怎么样，就看天意吧。 司爸司妈笑的嘴角都合不上了, 好闺女！不愧是爸爸mama的孩子！ 司爸转过去看司武, “你呢？” 司武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力，他抹了把额上的细汗, “那个，我...我刚刚考上了六级技术工人！” 司爸一瞪眼，谁问你这个了！问你考不考大学！ 司文一看这情况立马为哥哥打圆场，“哇，哥你好厉害啊！这技术工人越往上越难考，六级已经不仅仅是考技术了，还得考知识水平呢！我听说年轻人里能考上这个级别的特别少，几乎都是干了一辈子的老工人呢！” 原本被司爸瞪了一眼已经萎下去的司武立马振作起来，挺胸抬头自豪的说：“我是我们厂最年轻的六级技术工人！” 司文又是一顿马屁乱拍，拍的司武红光满面，拍的司爸司妈交换眼神，有这么厉害吗？ “咳，”司爸清了清嗓子，“工作上不断进取是好事，要继续努力。我问的是你在学业上还有没有进一步的想法。” 司武又萎了...问我有没有想法，可你已经把想法写脸上了，我还能说什么？ 司文是知道司武的想法的，他也在这快两年的时间里，用行动证明了在为自己的梦想努力。既然这样，司文不觉得不考大学就不对，因为他在自己想走的路上走啊。 “爸妈，我哥可能有自己的想法，咱们给他时间让他再考虑下。”司文笑着缓和气氛。 “这有什么可考虑的？”司爸反问，“参加考试和工作又不冲突，有更高的文化对以后的工作不是更好吗？就这么定了，你们俩就都参加考试，我和你妈还能给你们辅导一下，谁家有两个老师坐家里给辅导的？” 司爸司妈满意极了，想到将来全家都是知识份子的情形该多让人羡慕啊。 司文看了眼司武轻轻叹了口气，他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呢。这可能就是教师家庭子女从小养成的习惯吧，不会对父母的决定有什么反驳，可最后的选择还是在他自己啊，她帮不了太多。 “从这个礼拜开始，晚上全家一起学习，周末你们就别出去乱窜了，也就一两个月的时间，坚持就是胜利！” 司武的头猛的抬了起来，他现在每周末都跟着厂里的高级师傅学东西，这是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也是他这么快考上六级工人的原因，他哪能半途而废呢？ 司爸司妈自觉该交代的已经交代完了，得抓紧时间备课去了，这回教的可是自家孩子，而且关系到能不能考上大学的大事，可千万不能懈怠了！ 司武看爸妈站起来，马上要走回房间了，握着的拳头越攥越紧，终于... “爸妈，我不想考大学了！”他站起来大声说。 司爸司妈一愣，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儿子。儿子虽然一直学习就不算好，但是很听话，从来都没有反对过他们的时候，今天是怎么回事？ 司文简直想给她哥一个拥抱，对，就是这样！太热血了！ 司武站起来挡住了窗户透进来的大片阴影，他已经是比家里人都高的男子汉了。面对父母的凝视，他的嘴唇哆嗦了两下，又狠狠的握了握拳头，给自己打气道， “爸妈，我从小就学习不好，我不爱学习，死记硬背对我来说就像是折磨一样！可面对技术还有技术需要的知识，我都能听懂也都能学会！我觉得这就是兴趣的力量吧，我可能不适合当一个像你们和meimei一样的文化人，但我会是个好工人！” 他看着惊愕的父母，这是他第一次对他们袒露心扉，“我知道我可能让你们失望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好像没长学习这根神经似的，一点都不像司家人...” 他有些沮丧的说着，这些话他憋在心里很久了，他也怪自己为什么这么笨，他上学的时候也努力的熬夜到天亮，可他真的不擅长。后来停课招工的时候，父母长嘘短叹了好一阵，他却像卸下了心中大石一样轻松。等到了工厂之后，他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在这里他找到了自己的兴趣点。 现在他已经知道自己擅长什么了，不再是从前那样对自己不停的否定，他知道自己以后该往哪走。所以他不想再骗父母，也不想浪费时间了，他要为自己争取一次！ 司爸司妈好长时间没反应过来，儿子一向憨厚听话，说什么是什么，从来也没跟他们说过这些心里话。他们不知道一直对他寄予厚望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压力，也不知道他现在已经这么有想法了...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样，司爸看着已经比他高了许多的儿子，慢慢说了句，“想好了就去做吧...” 孩子大了，对父母来说虽然多大都是孩子，可对他们自己来说已经是大人了，能为自己的行动负责了。 司武脸上露出又想哭又想笑的表情，用力的点了点头，他一定会努力的！ 司文有些激动的看着这父子两个算是第一次的深入交流，不知怎么觉得好感动啊，她忍不住咬着手指甲，呜呜，好想哭是怎么回事！ “文文，那以后爸妈就单独辅导你，每天晚上吃完饭到十点，周末全天，一定要成功！”司爸像打了鸡血似的，冲着司文异常严肃的要求道，司妈也跟着频频点头，就这么一个希望了，一定要考上大学！ 司文...这怎么都冲我来了呢？ 老头老太太认真起来可是很吓人的，更不用说司爸司妈这样的老教师。他们整整制定出两厚本针对司文的教学计划来，不但高中知识重新学，考虑到她已经很久没上学了，怕她把原来的基础忘了，还得把初中再学一遍。 如此一来，才两个月的时间根本就不够。这两人可算是把挤海绵的精神发挥到极致了，给司文整了个学习计划表，把她上班的时候都安排进去了。 司文一脸懵b，这才是专业教师啊，她对程林下手还是太轻了，但凡有她爸妈对她的一半狠心呢，程林早就成状元了！ 这样一来，别说谈恋爱，基本生活都成问题了。老头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但人家会两人轮班倒，轮流看着司文学习，把本来想掩藏几分的司文搞的都要暴躁了。 藏啥藏！再藏命都好没了！我不露点真本事，你们是把我当文盲呢？ 于是，司爸司妈发现了，本来学习就不错的小女儿现在好像比原来还厉害，非但没忘了从前的知识，怎么还掌握的更扎实了呢？ 偶尔还给他们出两道题，老两口都解不出来，最后女儿淡定的又给他们讲一遍，告诉他们，知识点要灵活掌握，可不能照本宣科哦~ “文文，你这是...”司爸司妈惊了，他们这些年可一直在教育一线，没扔下过书本啊！ “我这几年也没扔下过书本！”司文说，“程林就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小学初中高中，我可是认真研究过才教他的，相当于我重新复习了两遍！”司文夸张的说。 司爸司妈一听，也是这个道理。按女儿现在的水平来看，那考上大学是肯定没问题的啊，就看考哪个学校了。但他们现在这水平是辅导不了了，所以考虑着找找原来在大学当教授的老同学，看看能不能帮孩子拔拔高。 司文一抖，不要啊！连忙组织道， “不用了，我已经找好老师了！” “找好了？”司爸司妈奇怪。 “昂！”司文睁眼说瞎话，“就是我去年冬天总去那个冰场，认识了一个看大门的老爷爷，那老爷爷可不是一般人，现在虽然看大门，但你们懂的，”司文做了个隐晦的眼神， “都是因为一些原因他才下来看了大门，他那知识水平可真不一般，我学习进步这么大也和他教的有关！”司文使劲吹一顿，听起来就像是那个隐藏颇深的扫地僧一样。 司爸司妈听的直点头，这个他们是真信，前些年多少有水平的老前辈被下放了，这些人的知识水平连他们都望尘莫及，那可是真正有水平的。文文原来什么水平他俩还不知道？要是是老前辈辅导过的，那就说的通了！ “那快去吧，以后周末也别在家学了，浪费时间，多去跟老人家交流交流！”司妈着急道。 司爸也是连连点头，这都是造化啊！ 司文欢快的答应了，一点心虚都没有，在她看来，老爷爷的水平够牛了，她顶多就是故事化的加工了一丢丢。 说起来她因为被拘在家学习也好久没去看老爷爷了，这周末正好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