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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池之中已经不见刚才的恬静宁和,无数的红鳍大鱼鱼鳞翻动宛如一池沸水,森白牙齿碰撞咬合,身子扭曲,残鳞断尾漂浮水面。 鱼群渐渐减少,终于留下唯一的幸存者。一条数尺长的红鳍大鱼从池水中一跃而出,竟然是冲着池水边的鹤倦归而来,它鱼鳍已然殷红如鲜血,鱼口大张,乌黑鱼眼中满是贪婪之色。 它身后生出两条尾巴,已经不是寻常的鱼类,而是一只怪物了。 吃了他! 此时它的心中满是歹毒贪念,只知道眼前人的血rou只要一小块就能抵得上他上百年修行。 吃了他!它就能成龙! 那人身上虚披银白长袍,一截衣袖已然被斩去,下面只剩血rou模糊的臂骨。他的眸子还是低低地垂着,窥向着那池面,好似根本没有看到近在眼前的利齿一般。 吃了他! 大鱼更加兴奋,眼看成龙大业就在眼前。就在那鱼口已然大张之时,那人右手倏忽一震,长剑从上到下挥出一道银白剑芒。 大鱼在空中停滞一瞬,而后从尾到头被整个劈开,身体却还被惯性带动着从鹤倦归的身边两侧划过,掉落在他身后的桃花丛里。鱼血这才开始慢慢流出,仅剩一半的尾巴扑通一下,扑打自己在那颗同样被从中间削断的牙上。 但是不仅如此,整座大殿紧跟着都开始摇晃起来,银白的水晶,翠蓝的碧靛石,橙黄的蜜蜡琥珀,好似下了一场宝石雨。宫殿的八根大柱开始倾斜,有四根朝着东边倒去,翻进遗罪池水之中,有四根朝着西边倒去,砸落在地上,激起一地烟尘。穹顶从中间齐齐裂开一道长缝,露出外面如血般殷红的天空。 这里早已不是人间了。这里是极恶极深的九重恶渊,所有被外面的人所摒弃的,所厌恶的,所不再需要的东西,都在这里。 鹤倦归站在废墟里,渐渐地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 “大,大王。” 一个白发黄眉的魔物努力搬开身上的柱子钻了出来,瘸着一只腿,战战兢兢行礼。 “这次的宫殿,大王您想用什么建?” “北地娜迦族,还有族人吗?” “有…有的。” 鹤倦归沉吟片刻:“素闻娜迦族善养木,这次,就用他们的永昼寒烟木吧。” 魔物猛然跪倒在地,“可是永昼寒烟木难寻,若是,若是他们不肯将木料献上……” “娜迦族幼时喜水,常在西海玩乐。你派人将他们的幼崽捉了,缠了尾巴提到他们族门前。”鹤倦归微微合眼。“若是一日不给,便杀一只,两日不给便杀两只,若是他们一心抵抗,便都杀了就是。” 那魔物连连点头,“大王妙计!妙计!”又问,“之前的宫殿叫念青宫,再再之前叫怀斐宫,再再再之前叫长思殿,不知这次又要叫什么名字?” 鹤倦归抬手收剑,原本筋骨断裂的左手此时却已经长出嫩红的软骨。 “便叫‘樊雀宫。”他温声说道。 — 陆清匪于冰室里只听得天摇地动,却不知外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只暗暗盼着这冰室也能够碎开,他好呼救求助。可是半晌抖动却渐渐停了,冰室的墙壁上却连一丝裂缝也不见。 “梓仰!”他喊那小草苗。“这三百年都发生了些什么,你且和我说一说!” 可是梓仰却只能可怜巴巴地摇着那唯一一片剩下来的叶子,他连三百年前都不如,如今却是连传音都不行了。 “哎。”陆清匪叹了口气,“先等我想个法子出去,再来救你。” “你哪里也去不了。”一道长长的影子投落下来,反射的光映照出鹤倦归那张仿佛比之前更加苍白的脸。“只能在我身边。活着,便要人。死了,留下尸。” 他走过来,带着一身血气,紧紧攥住了陆清匪的手腕。 “你是不是疼得还不够?”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这俩人不怎么虐啊~ 第46章 千斛明珠未觉多(二十一) 陆清匪弯下腰,将他的手指含在嘴里,润红的舌尖从他带着血腥味的手指上滑过。他的侧脸乖顺地伏在鹤倦归的手背上,宛如一只自投罗网的雀鸟。 “没有,你在这里,我又要走到哪里去呢?” 鹤倦归垂眼看着他,眼里没有什么愉悦的欣喜,也没有什么刻骨的悲伤,比三百年前更平静如一滩死水。 陆清匪心里一惊,那人却扯开他的身子,俯身吻了下来,带着黑夜里飞蛾扑火的绝望和决绝。 说不得又是一晌贪欢,巫山云雨,待到云消雨霁,鹤倦归坐在床头,细细地一盒乳白的脂膏涂在陆清匪的脚腕和手腕上。 陆清匪双目含情脉脉趴在他腿上看他,只伸出一双比那脂膏还要细嫩的腕子来,长发凌乱披在身后遮挡浑身雪白肌肤,眼下泪痣盈盈一动,活色生香,倒是比鹤倦归更像是吸人精血的妖魔。 “我以为…”他用手肘蹭了蹭鹤倦归的小腹,在那上面画了个圈。“你喜欢这样。” “哪样?”鹤倦归问。 “当然是手脚都不能自由行动,全依赖在你身上,那你让我怎么样,我就能怎么样。全听你的心意。” 鹤倦归的手略微紧了紧。 “其实若是我的手脚好了也是一样的。”陆清匪说,“你这般好。”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点喑哑,“我恨不得死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