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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有谢临烟牵头,这也就说得过去了。她可怜这女孩生计艰难,就借这个机会给她带了笔生意,算是让她能赚一点是一点,往后的日子也能稍稍好过一些。 迟暮看着手中的杏花,问她:“你去过长安吗?” “没有,不过我爹去过。”小凤仰着头,分外憧憬的模样,“他说长安城可好玩了,东市西市都很有很多人,那些人都和谢大人一样,能骑马,衣服上镶着珠宝,还有外来的胡商,卖那些你一辈子也没见过的东西。” 她比划了一下,在眼前圈了个半圆:“我爹说,长安城的酒楼有这么大,酒楼里的那些厨师都很厉害,有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我们这里没有,但是长安城都有。” 她顿了顿,最后补充道:“而且,长安城是皇帝住的地方,那肯定和我们这不一样,城里的路肯定都宽得能跑马……我也好想去看看啊。” 迟暮被她逗笑了,伸手摸了摸女孩柔软的头发:“不着急,等你长大了,就能亲眼去看了。” === 回家的时候差不多是正午,谢家已经开始迎亲了。载着新娘的喜轿被一大群人簇拥着,敲铜锣的、打鼓的、吹唢呐的,还有谢大人和他的高头大马,将一条街堵得水泄不通。不少行人都跟着喜轿往谢家府邸的方向走,大概是想找个机会看看那位把谢文毅迷得神魂颠倒的美妾长什么样。 迟暮在街边驻足看了一会,等这一拨人过去了,才顶着正午的骄阳往回走。 李姐不在家,应该也是看热闹去了,只有张老太太还坐在躺椅里,不动声色地做着她的绣活。迟暮在家待到下午,街上喧嚣的响动才渐渐散去了,她看着日光一点点向西偏移,突然又想起了今天早晨遇到的谢临烟,想起小凤对长安绘声绘色的描述。 她是江南人,在苏杭一带生活,从小就被温柔旖旎的水乡包围着,长大以后去过西南,也去过西北大漠,却从来没到过长安。 搬到僻静的小县城里,原本是想远离人烟,过平静安稳的生活。但她终究还是年轻,见过江湖风雨的心很难轻易安顿下来,平静的日子过久了,还是觉得有些腻味了。 瑶县三面环山,去长安只有一条水路可走。其实这条路也不算太远,一去一回也不过一天的路程而已,只是因为河道狭窄,平日只有一些小渡船在河上往来。 本来就没几年好活了,一直待在这小县城里,也挺没意思的。 迟暮收拾了些东西,拎着个包袱出了门。 李姐还没回来,她去和张老太太打了声招呼,然后锁上小院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Chapter.3 迟暮来到渡口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天边的斜阳一寸寸沉了下去,隐没在环抱的重山背后。 春寒料峭,快入夜时的风已经很冷了,她拢了拢衣襟,见河上只剩下一条渡船,便过去问了声:“去长安吗?” “去的,当然去。”船夫正靠着码头喂鱼鹰,闻言连忙站起来,“姑娘一个人?” 迟暮付了钱,一步登上船舷,回头问:“大概要走多久?” “差不多要一夜吧,”船夫热情得很,拖了个凳子过来,安顿她坐下,“我这小船简陋,夜里风大,姑娘到船篷里坐吧。” 他倒是不急着出发,又回码头上去拎那只鱼鹰,把它拴到船尾,再回来撑起船桨。 渡船正要划动的时候,远处突然又走来一个人,船夫惊喜得很,连忙把船停下了。 迟暮抬头望去,只见来人是个女子,穿一件白色长裙,还披了件月白的外衫,长发绾了一半,被春夜的风吹得有些散乱。 她走到近前,先抬手拂开飘到眼前的头发,才问道:“去长安?” 这声音入耳,迟暮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 李姐说话的时候,声音偶尔拔高,会显得有些刺耳,确实是不太动听的,谢临烟说话又太轻柔了,飘飘然没有分量的感觉,让人怎么听都觉得缺了点什么。 但这女人的声音就很好听,清亮柔和,尾音自然地带一点上扬的感觉,像吊在柳梢的风,揉着投珠碎玉之声,羽毛般刮在耳畔。 船夫连连点头,道:“对对,去长安。” 这人显然是经常在河上往来,问都不问就数出了银钱给他,然后径直登上了船,进了船篷里,拖了张凳子坐下来。 船开了,流水声潺潺地从耳边淌过,跳跃的烛光下,迟暮终于有机会打量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她长得很漂亮,苍白寡淡的眉眼自有一番韵味,但并不令人惊艳,要细细揣摩上好一会,才会觉得越看越是引人注目。 有些奇怪的是,她脖颈上有一道细细的红痕,正横在咽喉的位置,像极了被割喉以后留下的疤。可是人要是被割了喉咙,那还能活吗?这个人现在不是好端端地坐在她面前吗? 迟暮没再深究,只当是她曾经受伤留下的疤。 因为她声音好听的缘故,迟暮从她上船开始,就一直想听她开口再讲几句话。可惜这姑娘好像对周围的一切都不太感兴趣,目光像根本没有焦点似的,虚虚停在某个地方,然后就不动了,像是在长久地出神。 迟暮悄悄看了她好一会,也没见她眼神有什么变化,不禁想道:“要是这船下一刻翻了,她还是这表情吗?” 长夜漫漫,只有流水声和风声在侧,渡河上寂静空阔,偶尔能听见船夫缓缓划桨时的呼吸,除此之外,就一点人声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