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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没多久,殿前宝座上的人站起了身,道:“退朝吧。” 话音落地,君王起身从侧阶而下,殿上的大臣们便如潮水般向着大殿门口退去了。 他们转过身,一个个面对着温玹走来,脸上或是淡然或是冷漠,眼神从他身上越过去,身体擦肩而过,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和闵韶的存在。 后面的几个朝臣走在一处,边说边笑的朝着殿门走着。 他们将一个年轻的男子拥在中央,神色看似谈笑如常,却也不难从那一张张虚与委蛇的面皮上,捕捉到些许恭奉的痕迹。 中间那人昂首阔步的朝殿门走来,年轻的面容俊朗桀骜,眉宇张扬跋扈,年纪还不到弱冠,身上的袍服绣着炀国特有的贵族图纹,标志着他极高的出身和地位,腰间佩着一把材质不俗的匕首,面对着身侧几个老臣的恭维面不改色,甚至许还有几分享受。 温玹看着那张脸,当即愣住了。 ……这个人是李如期?! 温玹没敢笃定,因为那张脸的的确确和李如期生得一模一样,可年纪却太轻了! 他试着叫了一声,“李如期?” 但那人和所有人一样,根本没有看到他,面色带着几分悠然傲气的,就这么直挺挺朝他走了过来。 温玹站到前面,想试着能不能拦住他,但李如期步伐不减,走至面前,竟面不改色的直接从他身体中穿了过去。 温玹眼眸睁大,瞬间觉得头皮发麻。 “温玹。”闵韶皱眉,忙上前拉他。 “……我没事。”温玹神色复杂的回头望去。 闵韶转头看向那道走出去的背影,心里已经隐约有了察觉—— 这里应该是李如期的幻境或是回忆,而他们两个只是误入进来的局外人,所以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更无法跟这里的人交流。 而且,这道幻境也与上次在血窟洞中的完全不同。在血窟洞时,他们只是神识被带入了幻境,rou身还留在外面,想要离开并不是难事。而眼下他们的身体已经完全处于境中,想要强行脱离,几乎是不可能的。 闵韶眉间皱了皱,也只能看情况随机应变,沉声道:“走,跟上他。” 他们两人一路跟着李如期,很快就到了凌江君府。 府上国君派来的侍官已经等候了多时,见到李如期便恭敬地躬身行了礼。 李如期有些悠懒地坐在座上喝茶,举止颇为怠慢,但侍官却仍是面不改色的低垂着眼,奉从国君之命,嗓音尖细的给他讲起任职需注意的诸多事宜。 由于这个年纪的李如期还是第一次正经入朝为官,侍官出于敬业,便仔仔细细地给他讲了不少,上至政治朝纲,下至宗族礼法,但凡是需要重视的,能提便多少都提了几句。身为宗室贵胄出身的李如期,这些应该自小就听过不少,于是时间一久,便表现出了极度的不耐烦。 侍官自然也看出他的情绪,临到最后只说了句:“李少将军第一战在即,临行前还请莫忘了我朝祖规,亲自前往国师府请上一卦,以占此程吉凶。” 李如期不知究竟听进去了多少,一脸不耐的摆摆手表示知道。 转而便叫家仆送客。 温玹莫约记起,侍官口中所谓的国师府,应该就是炀国赫赫有名的百年世族,顾家了。 顾家在炀国的地位不低,因有炀国祖制在前,所以百年来始终都是顾氏长子继承国师之位,依靠血脉中与生俱来的特殊神力,指点国祚大运。 但所谓的指点究竟有没有用,百年之中也只有历代国君和少数重臣清楚。顾家的人向来清高,又只听受王命,对外臣拒之千里,从不与朝臣有任何密切往来,众人早就习以为常,连逢年过节的时候门前都是清冷的,极少有人会捧着热脸来贴顾家的冷屁股。 ——况且说实话,他们顾家虽然听来地位特殊,君恩深厚,但实际上不过是靠着怪力乱神之学博得君心而已,上不能以武安.邦,下不能以文治国,有没有真才实学,那还得两说。 更何况,若当朝国君信还好说,若不信的话…… 所以,炀国朝臣对国师府的存在,背地里始终非议颇多。凌江君府虽同样和国师府没有往来,但身为三代为将的世家大族,李如期对这样一个毫无实权又无本事的世族,到底是看不起的。 侍官走了以后,他也放下茶盏站起了身。 少年容貌英挺俊朗,即便毫无情绪,也仍可见得几分张扬的意味,他闲散的负着手,思忖了一会儿,转而悠悠地从房间走了出去。 温玹和闵韶赶忙跟了出去,但随着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外面的景物却全然变幻了。 不是来时的院子,而是国师府的大门。 李如期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身,和方才显然已经不是同一天。 他身后跟了两个家仆,大摇大摆直接走了进去,被国师府的下人一路领到了一座楼阁。 国师府的景致不同于一般宅邸,似乎每一处点缀都是精心布置过的,令人置身的犹如不是繁华王城,而是自然山境,一草一木灵气尤为旺盛。进来的人,倘若哪怕只是略通晓风水之术,也能一眼看出这里的格局是多么奢侈讲究。 但可惜今日来的不是别人,而是傲世轻物的少年李如期。 顾家世代为炀国国君效力,依靠占星演卦之术,替国君卜问国祚前程,预晓天灾人祸,已经足足百年有余,因此李如期也早就听说过有关顾家的一些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