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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明颔首回道:“谢老太太关心,我会的。” 几人又聊了会儿,老太太将昭彦留下了,傅明便独自回去。 在回芳满庭的路上,他先转道去了纫兰那里。 纫兰正绣着锦被上的双鸳鸯,见他来了,忙放下手中的活来招呼他,又问:“明哥这会儿怎么来了?” 傅明将一本画册交与她,“这是我无事时画的,给你做花样儿。” 纫兰有时会请傅明为自己画绣花的样儿,她喜欢傅明的画,所以接过画册时便翻看起来,上头鸟兽虫鱼花草树木都有,栩栩如生,惹人喜爱,她捧着画册笑道:“多谢明哥,改天我抽空给你做点什么。” 傅明却道:“暂且不必了,你先把你自己的东西做了吧。” “我这些一时半会儿地也做不完,还是可以抽时间做些小东西的。明哥你看看你还缺什么不?”随即又兀自摇头,“有芄兰她们在,想来你也不会缺什么。” “等我想起来,再找meimei要吧。” “也好,那明哥一定要与我说。”纫兰这两日心情也好了不少,梳妆打扮上比往日要精心多了,这样言笑晏晏的模样,看着很是清丽动人。 傅明瞧她如此,想及她往后便要嫁与陶阳,似乎看见了她幸福安好的将来,便放下心来。 这夜,天阴月黑,寒风吹落木,靳府角门开了又闭,一辆小车缓缓驶离,却无人在意。 翌日,靳以回府。所有的主子都得了消息赶去前厅迎人,而芳满庭却人去屋空,唯有几个小丫鬟将里外找遍,也不知道自己主子究竟去了何处,两个大丫鬟同样不见了踪影。书房桌上有一张纸,她们不认得,只好拿去交给靳以。 靳以才梳洗毕,正在老太太屋里喝汤,他没能等来傅明,却等来了傅明留下的一张纸,白纸黑字,触目荦然: 侯门一出天地宽,从此萧郎是路人。 靳以不能明白傅明留字而去究竟是为何,又是何意。靳府上下事先都毫无察觉,亦各自震惊不已。但芳满庭内确实不再有等他归去的人,屋内整洁干净,除却傅明随身与常用之物,其他东西皆处于原位,似是这屋从未有过主人。 细察屋内种种迹象,已排除被劫掠的可能,人确实是自己主动离去的。 靳以遣了许多人去找,无论如何,他不会被傅明一张纸两句话便打发掉,他一定要将人找出来,问个明白,让他再不可这样轻易离去。 那日在狱中,分明是那样深情而不舍,怎会才短短数日,便这般无情将人抛却呢? 人还未找到,却等到了官府送来的一纸和离书。上头的签字靳以认得,以他无比熟悉的字迹写了他曾默念于心无数次的姓名。 傅明,傅明,你究竟意欲何为? 京城初冬,寒气已甚,风吹过院墙,吹入芳满庭。靳以每日处理完公务,皆会在日入时独自前来,这里却始终空无人声,唯有落尽了枯叶的树木与仍然葱茏的树木一起立于庭中,像被人遗弃的忠诚守卫,靳以站在树木中间,看着落满枯叶而无人清扫的池面出神,风吹涟漪生,都让他蓦地惊心,疑似故人来,回头却是空望一场。 他不由怀疑,究竟傅明是梦,那日牢中是梦,还是当下是梦?若都不是,人怎会说走就走,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官府送来的和离书,靳以不愿签字,便用傅明常用的那方镇纸压在了他常用的那张书桌上。他要将人找回,让他当着自己的面,亲手将这张纸撕碎。 但人迟迟未能找回。 老太太先也与靳以一般震惊,不能置信,再后来却寒了心,渐渐地,见自己孙儿虽看似镇定沉稳但养至今日仍瘦削且难掩憔悴的模样,竟有了些怨怼。 当周家前来,说明愿与靳府再结秦晋之好时,老太太心思动了。 靳以却不愿,老太太再三劝说,他不能直接忤逆老人家,便说一切要等找到傅明后再说。 比起老太太的怨而欲弃,纫兰的沉默以待,昭彦却仍是日日盼望着他的另一个爹爹能够回来。每每见到靳以,他都要凑到他耳边轻声询问,有时还会哭着拉着靳以四处找人。见昭彦这样,靳以会想,傅明怎舍得呢?即便不顾及自己,难道这个他那般疼爱的孩子也可以这样不顾不管了吗? 冬至天寒,为了抵御无处不袭身的冷冽,靳以饮了不少酒。他将前来府上的客人耐心送走后,脚步有些踉跄地来到芳满庭,将里外逡巡一回,却仍是不见人影。 走累了,他倚在门口,任风吹乱他的鬓发,吹冷他全身,可心口的疼却不能因此减弱分毫。他说着人前从未说过的话,像是在最隐蔽的地方袒露自己致命的伤口,将积蓄的毒缓缓释放: “为何要这般待我,你不是说要等我回来的吗?不是说——”靳以喃喃,“不是说知君用心如日月吗?” 正当靳以身僵了,心似乎也冻麻了,准备提步离开时,白露匆匆而来,喘着气对靳以道:“爷,找到了,找到了!” 靳以身子一直,“找到谁了?是傅明?!” 白露摇头,“不是,不是明公子,是,是白华。” 白华原是跟着傅明外出的小厮,在靳以未出狱前,他随傅明去了不少地方,见了不少人。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傅明走前给了他一笔钱,让他远远地离了京城。但他本就是靳府的家生子,虽然父母都去世了,可走一程便停一程,终归是舍不得,最后打马返程,回了京城,前来靳府“自投罗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