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缁墨
“李公子,久别重逢,不上楼一叙吗?”宛葭月双肘撑在窗框上笑着问。 顾小寒探出头回嘴:“什么久别重逢,咱们才十多天没见。”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来几十个年头了,怎么不算久别重逢?” 顾小寒冷嗤一声。 李衡笑着让池渊停车,顾小寒想拦着,忽然意识到如今在缁墨城内,宛葭月一个人也翻不出什么浪来,而且她对李公子没有威胁,便放弃,跟着下车。 有酒,自然就少不了曲九复。 几个人走到二楼,宛葭月坐回桌边,面前八仙桌上摆满了酒菜,而她的对面还坐着一人——鸦青。 鸦青礼貌性的起身相迎,李衡见到两人一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宛姑娘不是回谷了吗?怎么绕到缁墨来了?”曲九复笑着走到桌边兀自的坐下,伸手将酒壶拎过去,给自己酒杯酌满。 宛葭月轻哼一声,自第一面被调.戏的事情后,她对曲九复横竖看着不喜。曲九复满不在乎,反觉得她性子有意思,也不与她一个姑娘家计较。 几人落座后,宛葭月对着李衡解释:“回去无聊,所以我就来找我哥了。” “喻公子也来了缁墨?” “他去了炎都。” 李衡心中不由紧了紧,恐是南楚朝廷要有动静。 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清和的消息,连其下面的人也没有传来音讯,不知道他生死如何,南楚朝中情况又如何。想到信中所言他被追杀的原因,几分后悔当初派他去南楚。 “不会又是杀谁吧?”顾小寒冷声质问。枯朽谷做皇族的生意,喻暮商去炎都,很可能朝廷中要出变故,他身为南楚人可不希望朝中动荡不稳,惹来与大周同样的后果。 鸦青解释:“少主是为了私事。”如今小姐舍了护送的弟子,只拉着他一人来缁墨,若是被南楚误会,无人保护,对他们很不利。 顾小寒脸色缓和些,转而挤兑宛葭月:“喻公子去了炎都,你找哥哥怎么找到缁墨来了,这差的有点远了吧?找情哥哥的吧?”朝李衡瞄了眼。 “我是来找你哥哥的。”宛葭月怼了回去,并一本正经的说,“你可答应要把你的两位哥哥介绍我认识的。男子汉大丈夫,别言而无信。” 顾小寒朝李衡看了眼,离别的时候还去吻李公子,现在却当着李公子的面说要认识自己两位哥哥,这是不是有点不妥当? 李衡闻言心中失落,目光也稍稍黯淡几分,刚刚满心欢喜以为她是专程为他而来,现在又是为了找哥哥,又是为了见顾家两位公子,完全没他丁点关系。余光瞥了眼鸦青,他正垂着目光,眉间一抹愁云。 曲九复已经两杯酒下肚,听到这儿,立即的给众人都酌满了酒杯:“这酒味道醇香清冽,齿颊留香。”看了眼酒壶身上的字,“缁仙酿,你们品尝品尝。” 顾小寒为解尴尬立即的响应:“是吗?我大哥都不让我沾酒,我也尝尝。”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眉头立即皱成一团,抱怨,“苦辣涩呛,真难喝。” “你小子懂什么,明明清香甘柔,吃你的菜去,别浪费了美酒。” 这一个小插曲活跃了气氛,李衡的面色也缓和了许多,但心中却沉重,不由的端起酒盏饮了一小口排解,他不太懂酒,如此心情更是品不出什么优劣来,索性一口喝完。 宛葭月看着他古怪的举止,心中几分窃喜,笑道:“久别重逢,我敬你一杯。”立即给李衡酌满酒。 “好。”李衡勉强的笑了笑,昂首一口饮下,舒了口气,心情才稍稍的平静一些。 宛葭月也饮尽,放下酒杯再次的给他斟酒:“既然酒好,多饮几杯吧。” 曲九复在一旁咳了两声调侃:“宛姑娘这算灌酒吗?若是将人灌醉了,你是准备背着他下楼吗?” 宛葭月剜了他一眼,李衡也严厉的瞪了过去。 他不再多嘴,转过脸笑着找鸦青喝酒。 恰时顾小寒将放在桌角的汗巾用衣袖扫落,缩着脑袋到桌子下去捡,然后就蹲在了桌下不出来。 众人好奇,侧头斜着目光朝桌下望去,顾小寒正抓着汗巾捂着脸朝一侧偷瞄,好似怕被人认出来。 几人顺着他目光望去,一位十六七岁锦衣玉带的少年怒气冲冲过来,一把将顾小寒从桌底拎出来,喝骂:“顾小寒,我找了你两三个月,你躲的挺紧的啊!”抓着顾小寒的肩头朝楼下拽。 顾小寒立即的叫道:“大哥,你也太小心眼了,这事都过去几个月了,是个男人早就忘了。” “呸!别拿这话激我,没用!” 李衡四人面面相觑,不知缘故,曲九复正准备拦下询问,顾小寒的护卫韩队正带人冲了上来,见到锦衣少年,眉头拧了一把,面露为难之色,拱手施礼:“娄公子,这儿人多,且五公子有客在,有什么事情容后再论。” “容后?他不知道又躲哪儿去了,我上哪找人去?” “娄阳春,你也太小看人了吧?”顾小寒一把打开娄公子的手,咧嘴揉着肩头,“你约个时间地点,谁不去谁龟孙儿。” “你说的,那就明日午后,卜家武场。” “行!” 娄阳春带着两个随从离开,顾小寒活动了下被抓的肩头,转身瞧见李衡四人正打量的目光盯着他。 他尴尬的挤出个笑脸,走到原位坐下,解释道:“我死对头,几个月前被我打的下不了床,现在找我报仇的。” 四人笑了下,对他的话半信半疑,毕竟刚刚从韩队正对娄阳春的态度看得出来,两人不单单是死对头,顾娄两家应该还关系非常。 韩队正走上前,对顾小寒道:“大公子刚刚命人传话来,让五公子莫要外面逗留,尽快回府。” 顾小寒生疑,自己刚进城,消息传的不该这么快,肯定是自己护卫提前报信,瞪了韩队正一眼。 韩队正故作视而不见,转而对李衡等人拱手相请:“我家大公子听闻几位贵客远道而来,已经命人在府中备下客舍厢房,因诸事繁多无法前来相迎,特命在下相请诸位驾临顾府,万望莫要推辞。” 李衡和曲九复交流个眼神,顾小寒一路将他们带来缁墨,背后无疑是顾家长者之意。他们对顾家也诸多困解,现在的确是要去看个究竟,见一见这位顾小寒念叨了一路的长兄。 宛葭月自然是乐意去见一见顾家的三公子和四公子,笑着先开口:“好啊!” “有劳韩队正。”李衡笑着起身,拍了下坐在桌边赖着不愿起身的顾小寒,“顾公子不欢迎?” “欢迎!”他站起身,强颜欢笑的道,“李公子与各位能够光临顾府,荣幸之至。” 曲九复拍了下他的肩道:“走吧!”顾小寒身子一沉,笑的更加牵强难看。 顾府位于缁墨城北,他们从北门入城,到顾府路程并不远,驱车不多会便到了占了半条长街的一座高墙深院的府邸前。门楣上方乌底金字匾额赫然写着“顾府”二字,笔法苍劲雄厚。 李衡走下马车抬头瞧见这两个字,抑制不住的笑了,一路上对于顾氏的各种猜测也有了一个确定的答案,甚至知道的更多。曲九复也认出了这二字出自何人之手,也乐了。 顾府的朱门大开,一位青年带着几名府丁迎上前来,府丁忙着牵马拉车拿东西,青年对众人施了一礼:“五公子,几位公子姑娘一路辛苦,里面请。”侧前一步引路。 几人踏上石阶跨进门槛,李衡便有心的打量顾府。进门的前院山石堆砌,水池环绕,莲叶漂浮,锦鲤穿游,左右回廊雕梁画栋,廊灯做工精巧,灯纱淡描,一派楚地园林之感。 绕过廊榭,穿过穿堂,青年慢下步子对李衡和曲九复道:“李公子,曲公子,大公子已经等候两位多时了,这边请。”然后对顾小寒道,“这几位是五公子的客人,还劳烦五公子招待。” 顾小寒一愣,迅速的瞥了眼李衡,顿时满脸尴尬。这一路上李衡明着暗着都有询问将他们带到缁墨是否是其父兄之意,他都矢口否认,现在人刚到,长兄就指明要见人,简直给他响亮一记耳光。 李衡笑着揶揄:“这一路辛苦五公子了。” “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顾小寒慌忙摆摆手牵扯嘴角嘿嘿的尬笑几声,立即的招呼宛葭月、鸦青和池渊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李衡随着青年来到一处茶客厅,厅前立着两位小厮,其中一位进门禀报,引路青年直接带着两人进去。 禀报的小厮从几扇屏风后绕出来,朝两人施了一礼,退了出去。李衡和曲九复均朝屏风处望去,未见任何动静。 青年道:“两位公子稍作休息。”自己也退了出去,随后另一个小厮端着三杯茶水进来,其中一杯放在了上首的位置,然后悄然的出去。 李衡和曲九复相视一眼,恰时听到屏风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多年不见。”伴随沉稳的声音,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从屏风后走出,而立年纪,面含浅笑,目光却透着威严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