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答应我，不许答应他。” 布拉基站起身来，揉了揉爱神柔软蓬松的头发。 诗歌之神下界时能迷惑那么多人或者非人类是有理由的。 他具有极其欺骗性的英俊外表，即使艾格莉丝知道他本人的内在性格有多么顽劣。但他真真正正为你考虑时，那双蓝色的饱含关注与在意的眼睛实在无法让你移开视线，尤其是他用那被玛瑟兰德大陆集体赞美的嗓音出声安慰。 轻轻的，温柔的，美妙如月光下余韵悠长的竖琴，又如弥生三月最轻柔和煦的风。 “你现在醒了的消息应该已经被神王知道了。万事……小心。”那比迷惑水手的塞壬还动听的声音如是说。 乔纳维亚的中央，是看不见顶端的宫宇。 长/枪的红色枪缨遮蔽屋顶，雄鹰在宫殿高处盘旋，永不停歇的浪花奔腾冲击着城堡的裾脚，狼群把守着每一道能踏入宫殿的大门。 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王坐在白银包裹的座椅上，俯瞰人世间。 艾格莉丝被天使带到神王住的这座宫殿里。 她来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几乎每一次都是因为神明有需要庆祝的事情便在仙宫里大摆筵席纵情欢笑。 爱神很少会在这里见到神王，大多数时候是她在其他地方恶作剧作弄其他神明是神王怒气冲冲的出面，把她和陪她的布拉基骂了一顿然后拎走。 但那位长胡须的老神其实很少真正发怒。他更多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是对爱神如女儿般的宠爱，这刚开始让神域真正的神王的女儿格雷塔找艾格莉丝茬好多次。 在艾格莉丝和她相熟的小天使聊天中，她大概得知了自己几年来昏迷不醒的原因。 命运女神织给她的手链保护她脱离魔族的幻境，但最后她的灵魂却被那魔王给击伤。 她脱离了神王给她做的马甲重新回到神域的真身养病。 这睡着睡着，便睡了五年。 期间布拉基和许多神明都来看过她，如果不是她被放在水晶里，艾格莉丝毫不怀疑她的好友们会趁她睡着时给她编辫子。 但艾格莉丝此时更对玛瑟兰德忧心惶惶。 她知道自己的灵魂脱离神王给她制造的马甲会怎么样。 ——那个马甲会毫无用处停止运转。 而表现便是……停止呼吸。 艾格莉丝不敢去想象她在玛瑟兰德的朋友们发现她已经“死”时的表现。 而她放在自己房间里，给加拉哈德准备的生日礼物还没送出去。 爱神脑袋瓜里努力去组织语言希望神王能继续让自己去玛瑟兰德干活（不要因为她这次这么废材地快速滚来后就嫌弃她），没想到老神明见到自己第一句话，便是： “艾格莉丝，这次你不披马甲就离开吧。” “好啊。”艾格莉丝下意识回答。 神王像是没想到艾格莉丝如此干脆，反而自己倒愣了一下。 “现在没办法那么快给你塑造一个新的身体，但命运女神说看到了新的渎神者可能出现。所以这次你是直接下界——你与我们不同，你是被创造主允许离开神域的存在。” 直接下界？ 这个概念在艾格莉丝脑海里重复了几遍，爱神才明白这其中的真正含义。 ——如果她还遇到威胁到自己生命的袭击，她会连乔纳维亚都回不去了。 他咳嗽几声，和蔼地问道：“这次回来有什么想问的吗？” 于是艾格莉丝把自己在那似是而非的幻境中所看到的一切都透露出来，最后轻声发问：“三百年前的渎神者不是只有一个吗？我不明白那个魔王为什么能看到我。” “虽然不知道那个魔王是为什么，但是我们从来没有说亵渎威胁神明的只有一个。” “那还有……真的不能给我创造一个新的身体吗？”艾格莉丝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根据现在魔族的打算，如果他们想打开弃地的话，不是还需要神明的鲜血吗。如果我直接下界，可能会给他们可乘之机。” “没关系。”神王忽然笑了一下，“有一把钥匙他们拿不到的。” 艾格莉丝正想继续说些什么，老神王突然沉默地看着她。 “……？”爱神露出疑惑的表情。 “问清楚后你想怎么样呢？爱神。”他说，“难道你就不打算去见你的朋友们了吗？” 他的表情让艾格莉丝感到有些陌生，感觉自己三百年来还需要重新认识这个老人。 她想起来之前布拉基与格雷塔语言含糊的忠告。 她又想起那些在沉睡中看到的画面，和自己的那些朋友们在另外一种可能中所遭遇的一切。 “我会去的。”她说。 …… “你、有、病、吧。”布拉基冷冷地说。 艾格莉丝开始整理神域神明们听说她这次不带马甲下界后又送过来的东西，格雷塔双手抱胸，表情与布拉基同样都是对艾格莉丝的“义愤填膺”。 “我跟你说你别理那老头，他又不能真把你怎么样！” 艾格莉丝笑道：“格雷塔，那是你父亲。” 英武的女神“啧”了一声，不屑道：“自从巴德尔死后他就跟没孩子一样，哪看过我一眼。” “阿瑟和命运女神他们绝对有串通什么。”神域中智商仅次于吃了智慧之果的神王的神明说道，“你不许离开神域。” 他对神王连敬词都不在使用，可见他本人对那位掌管神域的神明此时此刻内心的埋怨之深。 爱神没有说话，只是亲了亲两位神明的额头。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个、渎神者。 第47章 维克菲尔德庄园是南境乡村中常见的大庄园之一。 它的主人维克菲尔德子爵， 世世代代为南境的君主效力。他的祖先也曾带兵攻打过伊塔利，因而还获得了军勋——只可惜轮到子爵的父亲开始花天酒地忘却了经营家产，在他死后子爵又自己努力了许久， 才能继续保持维克菲尔德家族的荣耀。 理查在维克菲尔德庄园兢兢业业工作了几十年。 他年轻时陪着自己仍是少年的主人一同长大， 在岁月的艰苦中见证了庄园这几年的兴衰变化。 他也是受过正规管家教育的合格管家， 每天的任务是保证庄园日常生产、生活的正常运行， 满足封建主的日常生活消费然后定期向国王汇报。他同时还要帮助他的主人去打理那五百亩的领地。 但比起不安分的仆人，时长想骗过交税的领土的那些农仆， 理查管家最近陷入了更深的苦恼。 他的主人，庄园的领主，维克菲尔德子爵。 ——他带回了一个少女。 一个娇艳的，年轻的少女。 他的主人说这是他三岁时就失踪的女儿——但理查管家完全不觉得那个记忆中的胖小孩会变得那么好看啊！！！ 这已经好看到超乎人类想象了吧！！！ 说不定就不是人类啊！！！ 理查管家不是担忧这位小姐不是真的维克菲尔德庄园的小姐。 维克菲尔德子爵夫人早逝后他一生没有再娶，膝下的大儿子也在前几年骑马时不慎摔断了脖子。如果他还没有继承人（虽然几乎不可能了）， 他所有的财产将会移送给不知道哪里来的远房亲戚。 而如果他有这么位女儿，还可以靠丰厚的嫁妆来绑住未来的丈夫， 保护这世代传下来的维克菲尔德庄园。 但如果她不是呢！ 如果她就是想嫩草勾老草呢！！ 理查管家一想到这位年轻漂亮的小姐可能是为了夺取自己主人的欢心，结婚后迅速害死自己丈夫然后成为维克菲尔德庄园的女主人，成为一个拥有大量财产的风流寡妇最后败光所有财产，管家就感到窒息。 尤其是在她回来的同时还带来一个男孩后！ 天知道当那些女仆们以为那个穿着裙子的小孩是女孩子——给“她”换衣服发现是男孩时的表情——有多么！八卦！好奇！ 你是已经开始提前准备为以后寡妇生活选择情人了吗！ 在管家面无表情地递给艾格莉丝一杯红茶后， 爱神很无语地看着眼前老人一副“你到底想干什么”的表情。 从她来到维克菲尔德庄园后她便能感受到这位管家的抗拒。 但是她光是催眠这里的领主就已经足够了， 实在没有必要也不需要耗费力气再给这些仆人们一个个都塑造她就是曾经失踪的大小姐的记忆。 她当时来到这里时，不想给自己找这么多苦日子过，于是千挑万选选了这个没有继承人的领主。 他是一个足够亲民的领主，趁他打猎的时候艾格莉丝偷偷溜进猎场， 给他看了一条带有相框的项链。旁人看来这是艾格莉丝在出示她是领主女儿的信物， 但实际上那是她只是在打掩护——当她看到领主的那一刻就偷偷运用神力给他催眠了。 但她其实费了好大劲才接触到这位领主然后被接进庄园的。 因为命运三女神给她指明地点后让她直接过去，结果她一到那里才发现是 ——奴、隶、市、场。 艾格莉丝当时突然出现在那个地方时， 她前面刚好堆放着许多等身的铁框笼子。 笼子可以是用来装珍禽野兽，也可以是单纯的用来暂时堆放货物。但市场的管理人，也有可能是卖家，却往笼子里面装满了人，如塞动物般，把人类塞满了空间不给任何剩余的空间，尽可能榨干他们所有的价值。 拥有钥匙的人在仓库外坐着和同伴喝酒，此时散发恶臭的空间里只有爱神和这些“商品”。 他们看到艾格莉丝出现的那一刻都瞪大了眼睛，像是亲眼目睹了神迹亲临。 “利亚顿？”她大声喊了几声神王告诉她的渎神者名字，却无人回应。 她干脆打开了那些锁着待会会被估价卖出的奴隶们的锁，静静地倚靠在墙壁上等着有人出来找她。 刚开始有几个人伸出仍戴着锁链的脚，赤脚踩到笼子外的土地后，瑟缩了几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脚缩了回去。 艾格莉丝只是安静的等待。 过了很久终于有一个“少女”从人群中拼命挤了出来。 “她”穿着一条粗糙的裙子，安安静静地盯了爱神很久。 最后少女突然上前亲了一口爱神的额头，然后闪着漂亮的眼睛问道：“我是利亚顿，你找我吗？” 少女大陆通用语说的有些别扭，口音有着一种独特的腔调，只有念出自己的名字时发音最为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