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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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安长公主瞳孔微缩,胸口似有重石坠下,耳鸣声响起时,她嘶吼了一声,“宴儿!” 纵情作乐的一场夜宴,忽然鸡飞狗跳,像一场十分荒诞的闹剧。 陆宴阖眼之前,看了一眼渐渐模糊的雕梁画栋。 他轻轻地勾了一下唇角。 为大晋百姓。 为臣子本分。 为救驾之功。 第105章 (微修) (接前世回忆) 宫女太监奋力扑着火,镇国公带兵护驾,成元帝趔趄一步,盯着陆宴胸口的短箭粗喘。 靖安长公主双眼通红,颤着手掌,声嘶力竭道,“唤太医!” 闻言,成元帝也跟着厉声道:“给朕唤太医过来!” 数名太医疾步赶来,陆宴被抬到了离含元殿最近的长西阁。 屋内烛火摇曳,人心惶惶,靖安长公主颤着嗓子道:“可有性命之危?” 闻太医汗如雨下,“回禀长公主,这箭矢虽穿透了胸口,但好在避开了要害,臣愿尽力一试。” “只要能让三郎醒过来,朕重重有赏。” 过了好半晌, 闻太医回首将箭矢扔进来铜盆里,发出了“噹、噹”两声。旋即,低声对另一位太医道:“把止血的粉递给我。” 许皇后心有不甘地盯着那斜斜放置的箭矢,忽然想起了葛天师同她说的话…… “娘娘,那香丸虽能迷惑心神,却要不了人命。且陛下从不许泓大人离身,贫道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泓大人身边亮刀子。此次劝泓大人留在观内守护龙气,已算是冒了大险,再这么下去,还能瞒多久?倘若圣人反应过来,这世上并无长生不老之术,一切都是娘娘谋划的,那娘娘该当如何?太子该当如何?” “眼下贫道虽能讨的几分信任,可帝王生性多疑,只要事关兵符、兵权圣人绝不容我置喙半句。” 兵权,这是许后的心结所在。 毕竟,若无兵权,太子永远都是太子。 “娘娘做的事,早就没有回头路了!” 许皇后暗暗摩挲着虎口,若有所思。 陆宴醒来的那天,距万国来朝之时,已过去了足足大半个月的时间,月初的弯月变了样子,白玉盘似的圆月高悬于夜空。 半个月过去,靖安长公主隐隐有了崩溃之势,她在屋内反复踱步,蹙眉问太医:“若无性命之危,为何这么久都没醒过来?他久未进食,再这么下去……”剩下的话,长公主不敢说。 院正硬着头皮道:“长公主息怒,臣日日都给陆大人喂了米汤,想来还能撑一阵子……” 就在这时,陆宴缓缓睁开眼,朦胧间昼夜难眠。只瞧见屋内站满了人,母亲,成元帝、许后、太医皆在。 许皇后眸色一亮,惊呼道:“呀,三郎这是醒了!” 靖安长公主快步走到榻边坐下,见他神色飘忽不定,柔声道:“你可能瞧见我是谁?” “阿娘。”陆宴捂住胸口,咳了一声,望向楹窗,低声道:“今日什么日子?” 长公主道:“已是正月十六了。” 陆宴眉宇微蹙,捂着胸口起身。 居然过了整整十六天? 靖安长公主摁着他的肩膀道:“你先躺下。” 陆宴哑着嗓子道:“陛下。” “三郎,你胸口的伤尚未全愈,礼就免了。”成元帝道。 陆宴起身下地,直愣愣地跪在地上,长吸了一口气道:“臣,有一事相求。” 成元帝伸手去扶他,低声道:“快起来,快起来!你想要什么直说便是,朕都应你。” 且不说成元帝本就喜欢自己这个外甥,就光是这救驾之功,成元帝也无法驳了他的请求。 许皇后看着眼前的一幕,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臣与荣安县主无缘,恳请陛下,收回那道圣旨。” 话音甫落,四周空气凝结。 成元帝僵在原处。 他没想到,陆宴醒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以救驾之功,退一纸婚书。 许皇后的脸色立马便沉了下来。陆宴此举,无疑是当众打许家的脸。 成元帝看了一眼靖安长公主,“靖安,此事你如何想?” 长公主身子微晃,扶额哽咽道:“还请陛下准了此事吧,凑成一对怨偶,反倒是不美。” 成元帝点了点头,“朕答应你便是。” 陆宴颔首,“多谢舅舅。” 成元帝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在宫中好好养伤,别让舅舅担心。” 陆宴的身子需要静养,众人退下后,杨宗翻墙而入。 杨宗压力了声音道:“主子,出事了……” 陆宴看着杨宗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一沉,已是猜到大概,他昏迷的这段时间,许后定然不会闲着。 他轻咳了一声,低声道:“直说。” “那日夜宴之后,诸国来犯,长平侯自请出战,解了燃眉之急,圣人龙心大悦,许了他一个承诺。” 陆宴眸色一凛。 “长平侯求陛下赐婚,陛下允了。”杨宗心一横,直接道:“紧接着,沈大人出狱了。” 陆宴面不改色道:“何时的事?” “七日之前。” “出城了吗?” “刚出城不久。” 闻言,陆宴翻身而起,道:“你的马给我。” “您身上还有伤,万万不可!” “给我!” 此时已近亥时,长安城中的暮鼓发出了镗镗之声,陆宴出宫后翻身上马,夹紧马腹,直奔城外而去。 他身上有京兆尹的腰牌,城门口的守卫自然无人敢拦他。 一路快马加鞭,夜行数里路,长安的城门迅速倒退,他终是拦住了长平侯一路向北行的车马。 他高拉缰绳下马。 几乎是在同时,沈甄也弯腰下了马车。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 “大人的伤,可好些了?”沈甄率先打破了这份宁静。 呼啸的风吹散了她的声音,变得异常轻柔,陆宴凝视着她澄澈透亮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问,你答。” 四周的风刮地更加厉害,沈甄额间的碎发瞬间凌乱,“好。” “许夫人可是去过澄苑了?” 沈甄握拳,“去过了。” 陆宴道:“可是受委屈了?” 沈甄道:“算不得委屈。” “她可是用沈大人的性命威胁你了?”周述安铛锒入狱,如今的大理寺卿乃是许后的心腹,她若是想拿捏沈文祁的性命,可谓是易如反掌。 沈甄心知这些都瞒不过他,便直接道:“是。” 陆宴深吸了一口气。 既然许夫人找过她,那他和许七娘的婚事,她也定然也知道了。 “沈甄,圣人收回了成命。我与许七娘的婚事,就此作罢。”陆宴喉结滑动,道:“之前我并非有意瞒你。” 沈甄蓦地抬起了头。 “跟我回去吧。”那悬在天上的月,将他的身影拽的清瘦又疲惫。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四周寒风凛冽,大雪纷飞。 她倏然想起,自己第一次遇见他,好似在这个地方,去年十月,也是一地银霜,他身着暗紫色的官服出现在她面前,捉她回了京兆府。 还打了她六个板子。 往事似走马灯一般地在眼前闪过,他身上凛冽的木檀香犹在鼻间。 她看着陆宴幽邃骄矜的眉眼,五脏六腑都跟着隐隐发颤,她努力地平复着,压抑着,唇瓣不自觉地翕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耳畔猛然回荡起了沈曼同自己说的话。 沈曼,镇国公府的二奶奶,也就是陆宴的二嫂。 在他消失的这半个月里,许夫人很快就顺藤摸瓜查到了澄苑,紧接着,沈曼又找上门开。与许夫人的嚣张不同,沈曼对她毫无敌意。 开口第一句话,亦是十分客气,“三meimei可还记得我?” “三郎身中两箭,但眼下已无性命之忧,他很快便会醒过来,你不必担忧。” “我知你与三郎情分颇深……”沈曼一顿,继续道:“云阳侯府虽已不再,可你也曾是高门贵女,理应知道,儿女私情,终究大不过肩上的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