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月落香殒
秦嘎毛提出要“办”金沿的文老四，二当家李凤山主动要求同去。谁都知道文老四的厉害，所以打发秦嘎毛先下山摸好情况上来再做打算。 每到夜深人静，李凤山就在想小月，你现在到底在哪里，你还好吗？无边的思念如同潮水一样向他涌来，让他不能自已。孟家小公子的神秘失踪更是让他心急如焚。他虽然没有见过这个小孩子，但他们都是小月的亲人，在某种程度上，他总感觉是自己害了孟氏一家人。每当这个时候，痛苦让他一碗接一碗地喝着烈酒，才能够让心里暂时舒服一些。 他不知道此时的小月，更是陷入了极大的悲伤和困惑之中。小月被秘密护送到那个深山人家以后，与外界失去了联系。等到有一天小翠从外面哭着跑进家门的时候，她正大腹便便地坐在院子的阴凉里，摸着肚子里的宝宝说话。 她再有一个月就要生了，这是她现在全部的精神寄托。她憧憬着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不管是男是女，他肯定长得很漂亮，嗯，对，爹妈都长得这么好，他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小翠看见她就直哭。她吓坏了，这个死妮子，天塌了，你哭成了这个样子？等小翠把话说完，她才发现，她的天真的塌了！ 小翠托人到金水街上打探孟府的情况。那个人是个做生意的，等到把所有事情都办妥当以后，准备回家才记起还有这么一档子事。他还惦记着小翠姑娘许诺的报酬，哪想到带回来这样一个吓死人的消息。 全家七口人都死了？我爹我妈我哥我嫂子还有孟管家孟叔叔？不可能不可能！李凤山杀了我全家？不可能！他的手那么巧，那是一双拿画笔的手，不是拿刀动枪的手呀！我的爹呀妈呀！小月一声惨叫，巨大的意外把她击垮了。 小月躺在炕上不吃不喝，她无法相信全家人已经和她阴阳相隔的现实，她更不可能相信是李凤山杀了她的全家。山里憨厚的老两口和小翠都劝她吃上一点，她都摇了摇头。所有的亲人都已经不在人世，心上人却又背负着灭门之罪，她哪里再有心思吃一点东西。 小翠哭着说，小姐，你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你得为他着想呀！小月这才硬撑着身子吃了一些东西。她一遍遍地哭着说，他怎么会杀我全家呢？他不是那样的人。她现在唯一的亲人小弟孟凯彪到底到了哪里？ 托的人打听来的消息是，孟凯彪在家里刚出事的时候，被村里的张大拿收留。后来县里调查孟家案子的时候，都是听他讲述的。至于李凤山被列入灭门案主凶，也是弟弟听来的。后来过了几天，有一个人到张大拿家，说是他爹的朋友，把他接走了。 爹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孟小月再问小翠，小翠说，就连张大拿现在都糊涂了，孟家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全出怪事？ 孟家出事的当晚，张大拿到了现场，找到了孟家唯一的幸存者孟家小公子孟凯彪。张大拿对孟家的事情心有愧疚，毕竟那一伙人是他儿子带进堡子来的。如果在这个时候扣上通匪的帽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他在当天晚上就和堡子的护兵们通气，向上面报的时候隐瞒了土匪乔装进堡子这个细节。好在那些护兵也不想给自己惹来麻烦，这件事就再没有对外说。 孟凯彪现在唯一的亲人只剩下他的jiejie，但他也不知道jiejie让爹给送到哪里去了。张大拿安慰他，如果实在找不到你姐，你就在张叔家里好好待着，咱们家里又不多你一个。 有一天傍晚，金水街来了一个中年男人，气质不凡。戴着礼帽，长袍马褂，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来人先到孟家站在院子里脱帽以示祭奠亡魂外，向闻讯赶来的张大拿提出，他是孟福的至交，听闻孟福一家惨遭不幸，他来看看。现在一家只剩幼子，他希望能带去抚养。 张大拿毕竟是个街坊邻居，这才和街坊们把孟家的老少安葬完毕，好在孟家家大业大，能找得出来一些银钱，不够的张大拿就给添上了。至于这个小孩子，张大拿还真不好说如何安置。现在有人提出来收养自然是求之不得，只不过他毕竟做事老到世故，怕落个不清不白的名声不好交待，在和县上侦办此案的头目打了招呼后，又让来人写下了姓名住址和何处高就，才让来人领走。过了不到十日，县府又来人复查此事，问到孟家那个活着的小孩子时，好在张大拿留了一手，把来人写的东西拿了出来，又有县上的人作证，他才洗清了嫌疑。当县大队按照来人所留的地址去找时，竟得到一个骇人的结果查无此人！ 张大拿听到这个消息，惊得嘴半天没有合上。他庆幸自己还是老到，不然这次的事就惹上烦了！小月听到小弟失踪的消息，大脑里一片空白，到底是什么人要把小弟骗走？如果是爹的朋友，那么为何要隐瞒真实身份？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因为她和李凤山，孟家现在发生了多少事情！李凤山哪，你到底在哪里，这一切到底都是为什么！ 她现在只有坚持着，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家没了，肚子里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他（她）的父亲还背负着杀人的罪名。她一遍遍看着李凤山给她画的那幅《观音锁海》，一边给肚子里的孩子讲，这是你爹画的，他的手好巧。 小月生产的那天，天气闷热的要死。小月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有一种想撒尿的感觉，就喊着小翠小翠。小翠和那个山里妇人出来的时候，小月说，我感觉我要死了。 山里妇人说自己就像拉泡屎一样地生了四个娃，女人生孩子太简单了，她就会接生。当小月哭爹喊娘生孩子的时候，这个山里妇人才惊恐地发现，孩子竟然先出来一条腿，是个倒胎！ 小月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是汗。她现在反而不怎么喊叫了，倒是小翠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紧紧抓住小月的手，一直在颤抖着。小翠哭叫着小姐，你别吓我，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小月断断续续地说，生下了他后，一定要找到他爹，我相信我家的人不是他杀的。他的手是拿画笔的，拿不了刀。不管生的是男是女，都叫丹青，把那画留给他，那是他爹给我画的。孩子的第一声啼哭，是小月在这个世界上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小月生下了一个女孩，两个月后长得粉雕玉琢一般。山里人憨厚，每天尽自己最好的吃食供应着这个孩子。他们都知道这个孩子是个苦命人，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别扭，“蛋清蛋清”的，还不如叫“蛋黄”好听。 小翠成天抱着小丹青，就像个mama一样。有一天，山里妇人说你一个未嫁的女儿家，总得给孩子和你一个打算吧？抱个她你怎么嫁人呀？小翠就坚定地说，我也不想嫁人了，就把她养大。就是真有愿意娶我的，我也得带着丹青。 过了几天，山里妇人指着一个在山路上挑水的汉子说，那是我一个本家小叔子，你感觉咋样？小翠明白了她的意思，说我的话也给你说过了，如果把小丹青能当成自个的娃，我没说的。 小翠抱着丹青拜的堂。山里人都知道她和小月的故事，人们都说这是一个重义的女子，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姚老三这个人，小翠算是嫁对人了。 小翠开始了自己独特的生活，没有生过孩子却进门就当了娘。她和姚老三两个在这个不大的山坳里按照风俗“拜亲”的时候，给所有乡亲就一句话的要求咱们小丹青命苦，还请老少爷们照应，以后我小翠就是她妈，姚老三就是她爹，这个丫头从今儿起，就叫姚丹青了。 秦嘎毛下山在金沿待了半个月之久。回来的时候打扮得像个公子哥。大当家开玩笑说，你这是发了什么横财这么个打扮？秦嘎毛说我如果想送礼，就要给大哥送份厚礼，我想把文老四的脑袋供到咱娘和jiejie的坟头上去，大哥你看咋样？ 他说的咱娘和jiejie，自然是大当家的老娘和meimei，他按照年龄叫了jiejie。大当家眼圈一红，说兄弟你真要是替我办了这事，这个大当家你来坐！说吧，你要什么东西什么人，尽管挑！ 秦嘎毛自然不是想当那个大当家，他挑了二当家李凤山和野雀沟过来的大当家、现在的三当家周魁。正好李凤山和周魁都在山上寸功未立，被他选中，自然是十分高兴。秦嘎毛问大当家，如果拿到文老四脑袋，我就替你到咱娘和jiejie坟头祭奠了吧？大当家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妙计在胸，说一切听你的。 他们走后，孙先生笑着说，大当家不止是收人，分明是在这里收心呀。大当家笑着说，你我弟兄都是刀头舔血的主，不肝胆相照，哪有忠义可谈。孙先生说现在国家形势未明，咱们这样下去总归是去路不清的。大当家说走到几时算几时，反正，我们不能招安！水浒英雄的戏我们看得多了，招安都没有好下场。 孙先生点点头，是呀，那三个兄弟下山了，该派弟兄们下去照应了吧？大当家说，这次下去照应的，我去！我的弟兄都想着拿文老四的人头祭奠我老娘和meimei，我又怎么能在山上躲清闲。那个人头，我要亲手往娘的坟头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