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虽然都住在一个村子里，然而平日里，一年到头，李兰英也看不到三个儿子几次。 秦筱筱从小在奶奶跟前长大，她从前经常看到奶奶背地里抹眼泪。 李兰英也曾经偷偷去三个儿子家，想要看看儿子孙子孙女们，但是，每次都被三个儿媳妇赶了出来。 三个儿子不但不敢吭声，还帮着媳妇赶自家老娘走，说他们也难做，都有家有口的，不能因为老娘而家庭破裂，这样孩子们就可怜了，这些话让李兰英伤透了心。 后来李兰英也就不再去自讨没趣。 秦筱筱上辈子太懦弱，虽然对奶奶很好，却没有办法和能力做什么，重活一世，她看的比以往通透，她很清楚，李兰英虽然表面上似乎看淡了，但是实际上，她心里还是极为挂念她的儿孙们，即使那些人根本一点都不在乎她。 “我没看到他们，二婶昨天和我妈打架，估计还在家养伤。”秦筱筱回答。 “小小，要么，这只鸡你看也挺大的，咱们要不分一半给你二叔三叔，你看行不？”李兰英有些为难地开口。 她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但是她就是习惯性想把好东西留一些给秦大发、秦大贵，尤其是小儿子大贵家养了两个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rou，对身体也好。 “奶奶，这野鸡是阿峰打到的，我没有权力做主。”秦筱筱这话已经明显是在拒绝李兰英的请求了。 李兰英扭头看了正在收拾清洗野鸡的疯子一眼，低头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 秦筱筱有些不忍，还是开口安慰李兰英，“奶奶，你看着野鸡去毛后，其实没多大，分一半给二叔三叔，他们也不够吃的，到时候还要怪你给少了。” 李兰英定定看着秦筱筱，突然说道：“小小，你好像变了！以前你都不会这么说。” “不会怎么说？”秦筱筱将眼神从疯子身上收回，嘴角露出冷然的笑，她道：“奶奶，你不一直跟我说，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我以前有什么都给他们，但是他们是怎么对我的呢？你不会都忘记了吧？” 李兰英怔怔的望着秦筱筱，没说话，从前的秦筱筱如果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二话不说，宁可自己不吃挨饿，也要将这野鸡分给她爸妈还有两个叔叔。 其实李兰英也感觉到了，秦筱筱自从落水昏迷醒来，不但性格变了很多，就连相貌都似乎也变了，分明还是那张脸，但眼睛里却多了傲然和倔强，再也不是从前那种怯懦模样。 这让李兰英心里隐隐有种微妙的感觉。 029被抢劫了 秦筱筱帮疯子清洗好野鸡，开始准备晚饭。 其实李兰英已经做好了红薯糙米饭，但是秦筱筱实在吃腻了红薯，她一点都不想再看到红薯。 再说了，家里现在白米白面都有，她才不想委屈了自己，于是宁可忍着饿，也要重新做饭吃。 李兰英勤俭惯了，虽然不再提送半只鸡给秦大发和秦大贵，但是她还是舍不得一整只野鸡都炒了，想留半只明天吃。 秦筱筱只说疯子饭量大，这野鸡是他打到的，怎么也得犒劳他，总不能让他吃不饱，李兰英这才同意将一只野鸡都烧了。 香喷喷的白米饭很快冒出了热气，野鸡的rou比较紧实，熬汤不如炒着吃，秦筱筱对自己厨艺没信心，就没再逞能。 她看着李兰英在锅里倒油爆香，放进几个辣椒，鸡rou切块翻炒，很快，一股勾人味蕾的rou香就传了出来。 疯子早就迫不及待，口水都快流了出来。 秦筱筱表面淡定，内心也快要忍不住了，今晚这么一大锅野鸡rou，放从前，那可是想都不敢想。 她重生几日，一点rou腥味都没尝到，嘴巴都快淡出鸟了，今天一定要大快朵颐一顿。 野鸡炒的差不多了，李兰英怕野鸡rou不烂，让秦筱筱在灶膛里又加了把祡，用小火将野鸡慢慢炖。 她见秦筱筱满头大汗的，于是要秦筱筱和疯子先去洗澡，回来就能吃上饭，这边她去拔了几根葱，打了三个鸡蛋，准备做蛋花汤。 秦筱筱也觉得浑身黏腻的难受，当下就提了热水去自己屋洗澡。 疯子则是拿了衣服毛巾，去外面河水里冲凉。 家里就一盏煤油灯，现在在前面灶房，秦筱筱只能借着点月色，摸黑洗了把澡，虽然她很想再瞧瞧自己，但是黑灯瞎火的，她也看不清楚，只好放弃。 等秦筱筱穿好衣服，提了洗澡水出来，忽然隐约听见前面小灶房那边传来争吵声。 她家很小，外面是个篱笆箍的小院子，一拖三间茅屋，进门的地方搭了个小灶房，此时，那刻意压低的争吵声就是从灶房那里传来的。 秦筱筱洗澡水也来不及倒，放在屋檐下就跑了过去。 今晚月亮很亮，即使没点灯，屋外都亮的很，所以秦筱筱一过去，就看见她三叔家两个儿子正在灶房里，手里都端着个大瓷缸。 秦小兵和秦小明是双胞胎，今年都十一岁，长的虎头虎脑惹人喜欢，但是一开口就让人喜欢不起来了。 “奶，你怎的这么小气，叫我们来，就给这么点鸡rou，这哪够吃的？”秦小兵更胖一些，此时敲着瓷缸，语气透着十分的不满。 “就是啊，奶，你这有一大锅呢，就分这么点给我们，哪够吃啊？”秦小明也看着自己那半瓷缸的鸡rou抱怨上了。 说着，这两人就抢过李兰英手里的锅铲，直接自己上手去盛野鸡rou。 “不能啊，这一大半都给你们俩了，再多，你姐就没的吃了！”李兰英连忙拦阻。 但这两人哪里理会她，秦小兵一把将李兰英推到一边，一脸鄙夷地说道：“秦筱筱那个丫头片子，哪里吃的了这么多，给她留一点就不错了，她想吃，不能再上山去打吗？” “就是！丫头片子赔钱货，吃再多，以后都是要嫁出去的，也就奶你把她当回事，要是在我们家，能给她一口饭吃就很给她面子了，像我小兰姐，在家从来都不敢上桌的，要是干不好活，我吗直接一个大嘴巴子甩过去，饿上她一天，立马就老实了！” 秦小明见秦小兵将好的rou都捡走了，顿时急了，上去就将秦小兵挤旁边去，一把抢过锅铲，将锅里的野鸡rou使劲往自己那瓷缸里压，一边还往嘴里边塞，吃的满嘴冒油，那油又滴到瓷缸里。 “行了行了，真不能再盛了！”李兰英拦不住两胖子，急的不行，却又不敢从两人瓷缸里抢回来。 一来是她叫这两人进来的，二来，秦小兵和秦小明都虎的很，恼起来抡起拳头就打人，李兰英也被他俩打过，而且他们下手没轻没重的，李兰英早几年还被打断过肋骨。 “老不死的，你给我滚一边去！”秦小兵见李兰英老是不让他盛，顿时抡起锅铲就要砸过去。 秦筱筱早就忍无可忍，这时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抓住秦小兵的手腕，冷声呵斥道：“秦小兵，谁给你的胆子在我家放肆！” 秦小兵冷不丁看到有人影闪了过来，吓了一大跳，待到看清楚是秦筱筱，他顿时恼羞成怒，大骂道：“秦筱筱你这个赔钱货，敢抓我的手，看我今天不收拾你！” “小小……”李兰英看到秦筱筱突然出来，明显很是心虚，她怕秦筱筱和秦小兵他们吵起来，急忙上去想要拉开秦筱筱，“小小啊，小兵和小明还小，不懂事，是我叫他们进来的，要怪就怪奶奶，你别和他们计较！” 秦小明趁机从锅里将好的鸡rou都捡到自己瓷缸里，嘴里也塞满rou，含混不清地跟着骂：“秦筱筱你再不放开我哥，小心我们对你不客气了！” “那我倒要看看，你们两个今晚有没有机会走出我家的门！”秦筱筱沉着脸，没理李兰英，伸手去抢秦小兵手里的大瓷缸，“不准吃我家东西，给我还回来！” “小小，别这样，小兵小明也是你堂弟……”李兰英心疼秦筱筱，却也喜欢这两个男孙，她见秦筱筱发火，生怕双方打起来，连忙上前拉架。 “秦筱筱打死人啦！”秦小兵顿时呼天抢地，他原本觉得自己力气挺大，在家揍他姐，每次都能揍的秦小兰趴在地上起不来，以往打秦筱筱也是一扬拳头，她就吓跑了，没想到今天他的手被秦筱筱抓着，竟然像是铁钳一样，让他动弹不得，而且手腕那里痛的钻心。 但是再痛，他也拼命抱紧了瓷缸，然后噗噗往里面狂吐口水，得意的叫嚣道：“哈哈哈，秦筱筱，我给你你敢要吗？你要吃我的口水吗？” 秦小明也跟着学，喉咙里吼吼几声，然后一口浓痰呸了出来，正吐在他瓷缸里那堆的冒尖尖的野鸡rou上。 030太恶心人了 秦筱筱当时就被恶心到了，她一把松开秦小兵的手，冷着脸喝道：“立刻给我滚！” 秦小兵和秦小明向来欺软怕硬，今天发现秦筱筱竟然这么强硬，虽然心里奇怪，但是也不敢再和秦筱筱吵，两人抱着瓷缸转身就跑。 跑到门口还不忘吐了口唾沫，撂下狠话，“秦筱筱你等着，我妈不会放过你的！” 这边秦小兵和秦小明跑出去，李兰英见秦筱筱站在那不出声，她有些心虚地揪着衣角，想要解释，“小小，你别生气，都是奶奶不好……” 秦筱筱其实并没有生李兰英的气，手心手背都是rou，秦小兵秦小明是李兰英的孙子，她心疼他们没有错。 只是秦筱筱本来还在奇怪，今晚阵仗闹那么大，几乎全村的人都出来看她和疯子打的猎物，却单单少了她二叔三叔两家子。 如果说二婶刘红昨天和张翠花打架输了，脸上有伤，在家躲着不出来也能说的过去，但是三婶陶孝静平时可是哪热闹去哪，今晚竟也这么安静，这就不寻常了。 现在看来，三婶她不是没动静，而是早就计划好了，等秦筱筱回家炒好野鸡，再让她家两儿子故意端着大瓷缸经过，还恰好被李兰英看见，李兰英疼孙子，肯定会分给他们一些炒鸡。 这还真符合陶孝静那精打细算的性子。 疯子冲完澡也回来了，他虽然憨傻，却也察觉到秦筱筱脸色不好，于是站在一旁不敢吭声。 秦筱筱拿着煤油灯，伸头朝锅里看了眼，她留的是最肥最大的那只野鸡，去毛去内脏后切块，原本炒了半锅，现在被秦小兵秦小明盛走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也是些鸡头鸡脖子之类的，看着就让人没了胃口。 李兰英这时也看到锅里没剩几块鸡rou了，她没想到秦小兵他们这么贪心，当时脸色就难看了几分，张嘴想要说话，“小小，我……” “算了，奶奶，吃饭吧！”秦筱筱也不想再说什么，因为她明白，即便她说了，李兰英也不会改。 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她还是会这样做。 秦筱筱一想起秦小兵秦小明往瓷缸里吐痰的事就倒胃口，剩下的都是鸡骨头，她也不想吃了，盛了一碗白米饭，就着蛋花汤，沉默的吃完。 李兰英心里愧疚，本来秦筱筱今晚带了那么多粮食回来，是件高兴的事，最后却因为她心软，叫了秦小兵秦小明进来，被破坏了。 李兰英也没吃剩下的野鸡，她此时也反应过来，秦小兵秦小明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她家门口，他们住的地方和她家一个在村东头一个在村西头，肯定是陶孝静知道秦筱筱打到不少猎物，又不想花钱买，就故意让这两个孩子过来…… 疯子看到鸡rou少了那么多，他也没多问，秦筱筱不吃，他却不嫌弃，一个人连汤带骨头倒进白米饭里，全给吃光了。 吃完饭，秦筱筱去刷锅，李兰英抢着做，“小小，你去歇着吧，今天上山忙了一天，肯定累了吧！” “奶奶，你不用愧疚。”秦筱筱看着李兰英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就一阵发酸。 奶奶对那些人这么好，可是前世，她生病的时候，秦大有他们却互相推诿，没一个愿意出钱给她治病，最后硬生生拖死了。 “本来欢欢喜喜的事，都是我多事……”李兰英抹了把眼角。 秦筱筱抓住李兰英的手，叹了口气，“奶奶，不是我不给他们吃，而是你也知道，那些人都是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你对他们越好，他们越觉得理所当然！” “可是怎么办呢，都是一家人，我也不能看着不管啊。”李兰英也跟着叹气。 秦筱筱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就她们婆孙俩吃了上顿没下蹲这样，李兰英竟然还想管别人？他们饿着没饭吃，病着没钱去医院的时候，怎么没见那些人来管管她们？ 但是秦筱筱不想说这些话让李兰英伤心，她只沉声说道：“奶奶，别人我不想管，我秦筱筱这辈子只想照顾好你，让你长命百岁！” “小小……”李兰英没想到秦筱筱不但没责怪她，反而说出这样暖人心的话，当时眼眶就红了，鼻子也酸溜溜的。 “好了，奶奶，你歇着，我去把锅刷了，我今天在山上想起以前一本书上看过的方子，我想再试着煮一些茶叶蛋，看看能不能卖掉。”秦筱筱拍了拍李兰英布满皱纹苍老粗糙的手。 “又，又煮茶叶蛋？”李兰英眼角抽了抽，“小小啊，你这是要和茶叶蛋杠上啊？” 秦筱筱神秘兮兮地一笑，“奶奶，我提前跟你说，我这茶叶蛋要煮一晚上，你先洗洗去睡觉，明天早上起来肯定会给你惊喜！” 惊喜？李兰英觉得惊吓的可能性更大。 “对了，奶奶，今天高大壮和陈二狗要抢我的猎物，我没让他们得逞，这两泼皮肯定要来使坏，给你提前说下，有点心理准备。”秦筱筱一边刷锅一边状似随意地说道。 李兰英闻言却顿时紧张了起来，“怎么就惹到高大壮那坏东西？这人最小心眼了，就喜欢干那些恶心人的事，这可怎么办啊？要不我去找找书记，让他去说说？” “奶奶，找谁都没用，那种泼皮，就是欠抽！打到他怕就不敢再来了！”秦筱筱不以为意地说道，“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她早就想好了，只要高大壮敢来，她就敢打得他怀疑人生，后悔到这世界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