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回 走石人夺城 说死君烧王
上回说到沛公刘邦听到这儿,如临深渊,心里那是拔凉拔凉的,噤声良久,绝望叹道“早年我在薛县早就遭遇过这叔侄二人,只以为是这世上无极之大,上天让人人各领行踪天远地远,怎么就有了项梁、项羽突然来了这一情况呢?这可如何是好?”张良立掌,神色冷冷道“嗟怨有什么用?沛公你不想死的话,现在只能投身在项梁麾下,才是明智之举。” 刘邦是什么人,他具有神悟之能,什么事儿都是一点即通,并且能立刻举一反三,延伸出极致的花样来淋漓尽致,此刻就在心中叫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能屈可以下到地下负十八层,能伸的话就顶到那人间极顶好了。”想到这儿,他并不作声,面如静水,不露端倪,张良如何不省得,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翌日,刘邦带着夏侯婴等几十个随从,到留县觐见项梁,两人始一见面,刘邦用现代销售接客户电话的婉约假声,rou麻地说“项梁上柱国,我们薛县揖别,忽忽数十年了,那可是日夜思念,想死我刘邦了。前日听得你到了留县,我又是一夜无眠,怎么说呢?天可怜见我刘邦,总算是再能见到大将军您的威仪了啊。”这一席话,即使是项梁听了也是感到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便敷衍道“当年你还是区区亭长,如今却是沛公了,劳你心还记得我项梁这个粗人,还派出兵马来助攻胡陵,我项某心里头有数着哩。”刘邦也不辩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便接着装二号,道“那不算啥,那只是些开席前的小菜,今天,我刘邦自来,那才叫归附大将军的开始,大将军你想想,刘邦我日盼夜盼,望星望月地望将军来,大将军有令,刘邦敢不尽力?派兵的事儿,一两年以前我就有所准备了。” 项羽在侧,实在是烦着这刘邦的虚词了,冷哼一声道“一两年以前,我们都还没有起事,你帮的是哪门子的我们?”刘邦一听这牛吹飞了,那话儿说得裙袄的裆间漏了一个洞,吓了一跳,讪笑道“那是,那是······”正所谓大款装农民,忽悠一届是一届,装聪明难,装傻更不易,又道“眼下我们沛县那点兵马,全都仰仗大将军了,万望大将军不弃,容我刘邦鞍前马后,为大楚万死不辞。刘邦无德,今天借个胆子,唐突说出一个摸着天的要求来,就是我有心攀附贵府上约为兄弟,那样从今日结义之后,就在大将军麾下全心全意出力,以明心志。”项梁一听,笑道“好啊,以年齿序列,我得尊称你为兄了,对吧?”刘邦夸张地大叫“大将军你是折杀我了,你借我刘邦十个胆子,我也不敢逆天啊。”项梁一听成了自己说的不对,倒是懵了,试探问道“那你的意思莫非是忘年结义,要我项梁占先做大哥?那也好,籍儿,快快过来拜见刘亚父······”刘邦听了,双手乱舞,急急叫道“别啊,别啊······”这夸张吓了二项一跳,两人纳闷是不是这老刘犯羊角风了。刘邦见状,屈膝一拜道“刘邦哪敢和大将军你称兄道弟呢,我的意思是我和项羽相约为兄弟,那样,论起来你就是我刘邦的叔父辈分,这才能彰显我对大将军的庄重恭敬啊,请大将军不要嫌弃我,成全了吧。” 刘邦此举太出乎人的意料之外,论年龄他比项梁还老,按理项梁得叫自己一声大哥,可是现在,竟然和二十多岁的项羽结义为兄弟,以此来尊称项梁为父辈,这刘邦真是又厚又黑,没有他做不出来的。连项梁也一时转不过弯来,呐呐道“刘邦,这可不太好吧。”刘邦可是敢作敢为的人,从来都是信奉那句脸皮薄,没得吃,脸皮厚,吃块rou,趋上前就揽住项羽的手,屈膝对天一拜,盟誓道“刘邦和项羽盟誓为兄弟,从此后,你父即是我父,你母即是我娘,你叔父即是我叔父······”项羽那能违逆叔父的心意,只得随了刘邦,于是乎,两人就此指日为誓,结为兄弟。 项梁大喜,传令设宴犒劳三军,刘邦在席上连连敬酒上寿,将那气氛搞了起来,逗引得项梁趾高气扬,叫鸡公一样说道“闻道贤侄刘邦你,痛失丰邑——出身之地,这周市、雍齿太过分了,这回我们结亲为一家,叔父为你做主,帮你夺回丰邑。”刘邦高呼万岁,心花怒放,心中放歌,庆幸总算是没白来这一趟,达到了自己的既定目标。忽然,他的双眼余光看到了项羽,一脸不耐形之于色;再往旁边看,刘邦的双耳打鼓一样轰鸣了起来,这边上站的这个人,和自己可是神交已久了,自周市书院作启蒙的老童生的时候起,他们围绕一根弦在拨弄,岱宗鬼谷子、黑客军、王娥、萧何······总是没有撇开自己,他是鲠生范增,刘邦心中骤然“咯噔”一下,吓了一跳多。 面对眼前的情势,刘邦继续装傻,以退为进,一脸憨厚老实,呐呐道“大将军,丰邑丢了也就丢了,千年土地八百主,属地是属于有能力者的,刘邦无才无德,天该如此要失去出身之地,虽然凄惨,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哪敢烦亚父你呐,要是劳师折损,可是刘邦的过恶了。”项梁冷笑道“你和我侄子约为兄弟,就是一家人,你的事儿我就得管,我决定了,发兵丰邑,帮你归还丰邑,有敢不服者,休怪项梁无情。”刘邦一见目的达到,赶紧拜谢,退回席上。 项梁离席,范增赶紧追了出来,到了僻静处,开口道“大将军,我们不得帮助刘邦兵将,去攻丰邑······”项梁不容他说完,断然拒绝道“军师,什么都好商量,这件事儿你就别说了,就让我项梁施义一回,好否?”范增默然,只有喏喏而退, 三天后,项梁点兵,特使项羽、黥布、蒲将军协同刘邦进军丰邑,项羽这边本是项梁麾下三员虎贲上将,那气势是开山裂石,势不可挡;刘邦那边也是精锐全出,除了周勃和萧何镇守沛县之外,樊哙、曹参、夏侯婴等,随从刘邦和项羽合兵一道,铁流滚滚扑向丰邑。 项羽一马当先,正行军间,突然,他看到了一幅异象,本来的康庄大道,当中堆起一堆新翻动的浮土,浮土之上,放置着一尊石头人俑。好个人俑,乃是青石雕镂,是一个武士像神,瞠目张口,双手杵着巨剑,有虎啸龙吟的气势,高有六尺有余,腰围合抱,怕有千斤重量。项羽见了,滚鞍下马,和那石俑双眼对视,炯炯道“这是哪个竖子所为?区区一个石俑,还能阻止我进军,好,本将军就让尔等知道,项羽进军,无有阻挡,我就来动了这个石头人,腾开大道出来。”说完,一扎下盘,束搏好虎头蛮带,双手探下,发出惊雷一样断喝,地皮震颤,已然将石俑抱起起来,顿时,三军爆发出海潮一般的叫好声。好个项羽,脸色如常,托举那千斤石头人俑,迈开碎步,在官道上留下寸深的脚印,好比在积雪上留下足迹一般,后来,他将石俑一举,放置在道边的一株百年老榆树上,原来,那株老榆木从地上分开三岔向上生长,项羽便将那石俑稳稳放在那树杈之间,叉手而退,三军得见他这番神武,不禁爆发出海啸一样的喝彩声来“好啊!······” 项羽这时发现,自己方才挪动的石俑下面赫然压着一幅黄色的丝绢卷轴,黥布拿起黄绢,只见上面用篆隶书写到“丰邑将士敬启,夙闻项羽神勇,特置之石俑挡道中,若项羽诚如所言,能动石俑之道侧,则我辈守信不战而降,若动不得石俑,则请知难而退可矣。”项羽上前诵念,念完了,向天一笑,大喊一声“我已经挪动石头人,那守将周市、雍齿还不快快出来受降?”果然,得见雍齿、周市,坦胸露背,自己捆搏双手,背负着将要接受惩戒打屁股用的荆条,拜倒在项羽足下,同声高叫“丰邑守将周市、雍齿信守诺言,既然将军项羽不但挪动了石俑,还骇人的将他弄到树杈间去了,将军神勇,当世无双,我们愿归还丰邑,生死惩戒,但凭将军处置,绝不敢有怨言。” 项羽听了,哈哈大笑道“既然你们服了我,就留在我军军中效命,至于发落,这是我大哥刘邦地盘,由他说了算。”周市道“将军勇冠寰宇,不但周市听命麾下,我还是魏国之相,我还得宣言,我们魏国魏王也加盟项梁大将军帐下,请少将军项羽代为上陈此意。”刘邦何等精明,隔山听音,眼前的形式可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自己不去顺应,自己肯定是既难看,又得吃亏了,即刻就表明了态度“既然魏王入盟,那我们就是一家人,那刘邦只要回生身之地,就于心足矣,眼下强敌在前,既然现在大家都投身项上柱国麾下,共抗暴秦,我刘邦就什么都不说了。”周、雍两人又致谢刘邦,大军这才要进城去。 项羽突然拔剑,呵斥道“我项羽战端一开,决不空刀,既然没仗可打,那也不能干休。”说罢,连砍石头人俑三剑,剑锋在火星飞溅中,刀刀切入,石屑崩飞,看得身边的刘邦暗吸了一口凉气,心中道“这个小弟,残忍嗜杀,简直就是个冷血的战斗机器,太恐怖了。”只是城府深沉,和大家一起啥事儿都没有一样入城去了。 刘邦既得沛县,兵不血刃,而项梁又添得周市、雍齿,更可喜的是魏国入盟自己的帐下,项梁大喜,即命牵牛担酒,大宴诸人。此时,张良来伴刘邦,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邦已是微醺,暗暗请教张良道“陈胜已死,天下缺少一个反秦挑头的,我来劝进项梁做楚王,也能挣得一份信任,你看怎么样?”张良以袖遮口低声道“时机未到,切不可出头来,此事万万不可,你现在要务是虔诚地装二哥,扮猪装傻,让人家说去。”刘邦想了想,最终听了张良的。 果然,这劝进的好事立竿见影,随即就有人来犯禁了,这个人就是黥布,他高挚酒樽,对着项梁道“大将军神勇盖世,威震官军,眼下陈王已死,天下反秦,是楚国首义,不可没有一个头领,不可能没有一个新楚王,这个人非大将军莫属,大家说对不对?”黥布话音一落,底下一片附和鼓噪叫好声,甚嚣尘上,韩(国)信还更递进一步,道“岂止是天下头领,岂止是新楚王,更是盟主啊。”大家又是鼓掌欢呼,事儿到了这份上,项梁竟然莞尔不语,那分明就是袒露心迹默许了。 可是,石破天惊,范增冲了出来,指定黥布、韩(国)信鼻尖,质问道“你们是不是醉了喝多了?”黥布脑子还转不过弯来,问“你什么意思?”范增瞠目叫道“你要是喝多了酒还可以原谅,你们要是没喝酒,说出此话来,你俩那是有罪当死了。”黥布、韩(国)信一听目瞪口呆,直勾勾觑定范增,范增质问道“大将军刚刚诛杀秦嘉,流放景驹,为什么?就是他们僭越礼制,擅立楚王,你们现在劝进项梁大将军自立为楚王,你们意图大将军做他们一样的人吗?还是别有用心,陷大将军于不义,作瓦之外出头的檩条先烂,你们好予之为取?”韩(国)信看了项梁一眼,忍不住道“范军师,你言重了吧。”范增拱手对立项梁,侃侃而谈道“当初秦灭六国,楚国是最无辜的,楚怀王因为重信义,被秦人骗到咸阳,最终客死,所以全天下人到现在都怀楚怨秦,江湖上现在都流传楚南公的一句箴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当初陈胜起事,正因为他不拥立楚国国君后代为王而自立,所以气数不能长久,如今将军你起兵江东,之所以这么多的人云集而来投奔你,就是看重你世代是楚国名将,能光复楚国基业的原因,如今务必要找一个楚国国君后代为楚王,才能不失天下人对你的期望,完成创建大业啊。” 范增点醒项梁,项梁权衡三思,付之一笑道“军师之言有理,大家今天高兴,就饮酒多了,说的话不足信,其实,我早有这个意思,马上就派人搜罗楚王孙去。”这时,有一人应声站了出来,叫道“我早就知道,天下人人怀楚,所以,就一直留意楚王孙们的下落,正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得以收留楚怀王的嫡孙熊心,因为怕泄露他的身份,招来横祸,所以留在我府里做了牧羊儿童······”他说到这里,引来大堂上众目睽睽的目光“铁刷子”齐刷刷,这人是谁?就是前文多有交代的宋义,适逢乱世,财主做不安逸了,当然也不得已选择了投机政治,凭借自己曾经是楚国的旧官吏,便打起兴楚的招牌,投身项梁帐中,做了一名随军盐铁丞,伺机而动,如今正好逮住机会,岂能放过。这时,他当然明白自己说出这话来的后果,他得赶紧拿出证据,要不然,那是千夫所指,无病而死,他从衣怀中拿出一颗楚王玉玺来,道“这是天大的事儿,宋义岂敢儿戏,诸位岂能不质疑?不过,我手中就是铁证——楚国传国玉玺,足以证实他的王孙身份吧?诸位。” 说着,宋义将玉玺奉上项梁鉴赏,项梁细细审视,又将它传至范增,以至于诸人,最后,大家全都微微颔首肯定,项梁即拍板道“好,这玉玺不假,那王孙心就是我们要找的人,明日,项羽,你带人迎回新楚王,既然,大家都怀念怀王,那么,新楚王还是沿用他的王号吧。”顿时,满堂欢声雷动,高呼万岁不已。 是年夏六月,由项梁牵头,项羽迎回在宋义府上牧羊的楚王孙心,拥立为新楚王,还是王号楚怀王,因为,留县曾经有废景驹楚王的先例,又在此诛杀秦嘉,难免睹物思旧,便改在盱眙(今江苏淮安),复辟上位,项梁自封武信君,当是时,这个楚怀王只是一个棋子,项梁就让他册封陈婴代自己做了上柱国;黥布号当阳君,项羽做了鲁候,项梁也不忘送刘邦一个天大的人情——做了武安候。 对于熊心上位做了楚怀王这件事儿,刘邦除了不屑之外,对这个傀儡更多的是可笑和可怜,对于这个穿着楚王冕旒摆在那儿,任由项梁cao控的玩偶,刘邦自觉连和他说话的都白费口水,至于自己做了个侯爷,刘邦岂能不知道是项梁的恩赐,他自以为这和那个楚王心能有一毛钱的关系吗?张良将这一切全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心惊,终于找着一个机会,私下里对刘邦道“沛公帐下谁最善于交际?”刘邦回答“我看叔孙通相与人际之能最为卓越,子房你问这个干什么?”张良道“那你就用叔孙通来往沛县和盱眙,交好楚王心啊。”刘邦自觉好笑道“交好楚王心,有什么用啊?”张良道“怎么没用呢?能穿上楚王的旒冕,摆在那儿做楚王那就是作用啊,这几天你没看见那个楚王心进退得体,虽然委曲求全而不失方寸,可见得他不是一个甘心做窝囊废的人,你何妨不赌一把呢?在他面前树立一个忠厚长者的形象呢?眼下他在飞扬跋扈的武信候高压下新立,那份孤独无助是可想而知的,你在此时给他一点尊重,那他就会事半功倍地永远都会记得你,对你日后的回报还愁没有吗?”刘邦一点即通,立刻觉悟,笑道“子房所教有理,兵戎之事,唯项梁是听,其他的请命楚怀王,这总可以了吧?”张良玩味一笑退下。 后面刘邦就特使叔孙通联络楚王心,每每自己有什么行动,总要通过他禀告楚王心,这样一来,他将自己和项梁截然不同的谦和态度展露在楚王心面前,让这位可怜巴巴的楚王心里暖暖的,总把他当成自己人,而项梁那边,刘邦紧紧跟着他唯命是从,就这样刘邦左右逢源,滴水不漏地完成了自己的一切小动作,成为楚王庭上下人人称赞的大好人,同时,自己的人——叔孙通也和楚王心走近,私交甚笃,几乎成了楚王心的贴心人。 就在这个时候,在朝觐盟主楚王心的时候,张良不失时机地带着韩公子韩成出班,奉表出来,朗声道“阳翟张良代韩公子横阳君成致贺楚怀王新立,天下反秦,楚人首义,理应是盟主,况且项梁大将军武威盖世无双,所以,理应入主天下大事。韩,本是天下七雄之一,故韩相之子张良请盟主诏命天下,立韩诸公子横阳君成为韩王,以为羽翼,增益树党,共勷反秦大业。”项梁叫好,当场让楚怀王诏命,张良为韩申徒,也就是韩国丞相,韩成为韩王,拨给兵马三千,令自回颍川立国去了,自此,最后一个反秦的集团韩国挂牌营业。 就在新楚王初立之际,项梁使人昭告天下,此时,那是面向大山一声呐喊,霎时间山鸣谷应的超能效果,只要是反秦之师,无不响应。就在这时候,陈县的吕臣的加盟表和求救信同时由叔孙通送达。原来是三川守李由率杨熊和章邯的部将周类再次兵临陈县城下,来势汹汹,情势十分紧急。项梁接警,在王庭上大声疾呼“昔日春秋五霸,盟主天下,无不以天下正义为己任,现在,我王是盟主,陈县又是陈王旧都,大家昔日的王庭,这样的战事岂有不救之礼?谁愿统兵去救?”庭前黥布应道“李由等不过是朝廷偏师,就由我和蒲将军去救行了,不劳列位上将动身。”项梁颔首,楚王心即下了通牒,即日点兵两千,出了楚京。 黥布在楚,那是仅次于项羽的第二号猛将,善使重兵器皇钺斧头,他和有些非人类的蒲将军那是亦正亦邪,他们在叔孙通的指引下,清一色的重装骑兵,向陈县突击而去。他们赶在吕臣、孟舒等苦战之中,不失时机的出现了,此时,陈县城邑崩坏,官军已经杀进城去,在闾巷中混战,眼见得吕臣等就要被歼灭了,就在此时,雷震一声,黥布的骑兵铁流滚滚杀来。黥布和项羽一起之后,深受影响,战风改成勇战,以凶悍取胜,所率之兵呐喊声震天动地,截住秦将周类,抡起大钺斧头以泰山压顶一般袭来,那猛劲就是一头突击向前的大犀牛;这一厢邪异灵怪的蒲将军和具有天外能量的方士杨熊,那也是电闪雷鸣,阴风惨惨······ 此时的主帅李由正在城上谯楼观战,他得见黥布如同一团烈火,在官军中进退如入无人之境,周类仅仅自保,忽然,黥布一声狂吼“杀!”竟然将周类从马鞍上挑向空中,将他玩偶一样翻转一周,就在周类大头朝下的时候,一翻大钺锋芒承接,可怜周类惨叫一声,头盔碎裂,血贱五步而死。李由见了不由自主地大声长叹道“黥布真是诸夏冠军也,有将如此,帅岂碌碌?不得再战矣。”急令鸣金退兵,自己和血染征衣的杨熊拼死突出重围,弃城而逃。 吕臣和父亲吕青、孟舒来见黥布、蒲将军,拜到尘埃道“方才我亲耳听到三川守李由惊叹,黥布、蒲将军雄师是诸夏冠军,这是至高无双的荣誉,李由是何许人也?当世人杰,不是由衷,他是决不会说出这话来的。吕臣等陈王旧将从此愿归项梁大将军麾下,为楚王效命疆场,大恩不言谢,大丈夫不拘小节,唯重大义。”至此,陈县归于项梁,吕臣等陈胜旧臣即去盱眙称臣,并且贡献一面大旗,奏上道“这次克服陈县,我楚国之兵,在黥布、蒲将率领下,在陈县已经陷落的危急关头,犹如神兵天降,起死回生,保我一城军民平安,不受暴秦屠戮,将官军杀得个文进武出,血刃纷纷,取了周类人头,当时三川郡守李由惊呼我雄师为诸夏冠军,是以威震四方,传遍乡野。战后陈县三老倡议,地方贤达制作这面大纛,上面刺绣篆隶书,赫赫是‘诸夏冠军’四个字,所以今天,吕臣特来奉上,以表民意,壮我军威。”项梁听了大声叫好,道“此大纛就作为我军军旗,由上将黥布、蒲将军执掌。”黥布、蒲将军出列谢恩,项羽不服,大叫道“不如作为先锋旗帜,总比个人执掌更好。”黥布赶紧折腰道“鲁候的话有理,如此大的名头其实是我们全军军威,不是我俩个人之力,也只有我们江东雄师可以胜任担当。”项梁听了,深以为然,当堂就这么定下来了,此大纛和熊、虎二旗一起作全军先锋旗。 更出乎意料的是的是,当时流落在象郡避难的靳歙、傅宽二人,还带来了一支交趾兵来投奔,一个个被发纹脸,黑齿精瘦,身上藤甲箬笠,一番化外之地的气息,项梁亲自恭迎靳歙、傅宽,这两人和他的帐下诸将多是熟络,今天自己庆幸大难不死,有了投明的地方,也不见外,便在项梁帐下听用。 项梁克服陈县——这个陈胜旧都,天下反秦的名义中心,一时威望日炽,天下人莫不望盱眙为都,尊楚庭为首,于是,项梁行文天下,公告楚王将于本月十五阅兵于薛县微山湖畔,届时川原无极,望水淼淼,好一处壮阔的沙场。到了这一天,项梁早就收拾校场,垒起三层点兵台,兵分骑兵、步兵、车兵、水兵、弓弩兵、投石兵,各异旗帜为别,项梁坛上点将有鲁候项羽、当阳君黥布、军师范增、上将吴芮、龙且、钟离昧、曹咎、召平,将军项伯、项佗、项庄、梅鋗、宋义、雍齿、韩(国)信、靳歙、傅宽、韩信;魏王咎特派周市、魏豹;齐王田儋特派田横、华无害;赵王歇特派张敖、陆贾、李左车;燕王韩广特派臧荼;韩王成特派张良;陈胜旧臣吕臣、吕青、叔孙通、田巴、董绁、郑布、朱鸡石、余樊君、张黡;武安候沛公刘邦率萧何、樊哙、周勃、曹参······赴会受阅。好一场群英大会,那是风起云涌,众众济济,蔽塞沙场,元戎项梁手执令旗,调度阵势,纵横开合,惊天地,泣鬼神······ 就在项梁的楚国在薛县群英云集,沙场点兵,校坛阅将的无限风光尽被占之际,一队队铁骑,昼伏夜行,就像狮子、猎豹在对猎物发起捕猎的前戏一样,静悄悄而又杀气腾腾的潜行,以期最后发起冲刺的搏杀。这次是朝廷元戎章邯亲自督战,向他的下一个猎物——魏国进发,当时章邯兵锋所向,将魏集团从故都大梁压迫至陪都临济(今河南济源),于是,官军的目标是魏都临济,就在魏王咎毫不知觉之中,他已经完成了对临济的战略布局,征战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爆发了。 章邯强渡济水的时候,镇守在外围的守将瑕丘(今山东兖州)人申阳,也就是我们前文说过的魏国杞县县令,他早年也是张耳的宠臣,因为张耳在魏国的影响,才得以致仕当官的,魏亡后流落乡野,直到魏国复辟,才再来投魏王麾下。申阳接警后来不及奏报魏王,便自主应战,提前在济水的津渡口堆积芦苇。章邯前锋姚卬不知道敌情,就在渡口抢滩登陆,忽然,岸边芦荻里冒出魏军人马,清一色的弓弩兵,箭头上尽是绑的油脂,申阳一声号令,尽数点燃,对准河岸堆积的芦苇射去,顿时引燃大火,赤焰张天,官军被出其不意,顿时乱了方寸。先锋姚卬眼见得柴薪不多,烧不了多久,只是将士乱了阵型,便大吼大叫督战,申阳一见士气可用,策马来战姚卬,以高临下,两人走马灯一样厮杀在一起,突然,申阳流星刺锤缠定姚卬,一声怒吼,将他拉下马来,赶上去就要结果了他的性命。 就在这时,一声弓弦响,一箭射来,申阳大惊,侧身仅仅躲过,原来是官军的副先锋虫达赶来了,救下受伤的姚卬。申阳回马,鸣金收兵,章邯的大军便源源渡过济水,一直蹑迹申阳追到临济城下,对诸将道“魏王已知我军攻城,恐怕事儿不是那么简单了。”便下令屯兵,不得再去追申阳,再作筹划。 魏王咎从申阳嘴里得知军情,自己和周市急急如火登上谯楼,瞭望得官兵黑压压乌云压顶,良久无语,最后对周市、申阳道“从大纛旗帜来看,此次是章邯亲临,凭我们一己之力,这仗是没发打的,眼下我们刚来临济,兵少粮缺,这样吧,我和申阳守城免战,周市和寡人的王弟魏豹去薛县项梁处搬救兵去。”周市诺诺,和魏豹一起从间道出了围城,自己直投薛县项梁处,魏豹则去狄县齐王那儿求救去了。 项梁接报,热血沸腾,对周市道“大家既然结盟,决不能坐视不救,我即派遣项它(一写为佗)和田巴随老将军救急去。”即点起项它、田巴,率两千人马,随周市星夜驰援临济去了。这边魏豹去狄县见了齐王儋,道“齐鲁人崇义,天下人无不知之,现在我国有难,理应八方支援,要不然我国亡,下一个轮到的也逃不掉。”齐王儋慷慨激昂,道“你们魏国,除了盟主楚国外,就来我齐国求救,这是高看我齐国,所以我齐国定会举国之力,去帮你们脱困,寡人亲自出师去救。”田横一见这有点弄大了,急忙制止,可是,齐王儋不由得他发声,决定道“田横,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齐鲁义士风气,你不知道吗?你留守狄县,我和王弟田荣去救魏,就这么定了。”话说到这份上,田横有什么说的呢?只有退回席上,看着魏豹恩谢。 于是,楚、齐两支生力军渐次抵达,急不可耐的田儋一到战场,马不停蹄地对官军发动了战斗,楚军这边一见打起来了,自己还是盟主,好意思观战啊,立刻擂起战鼓,加入战团,城上谯楼观战的申阳见机,打开城门冲杀而出,三军会战章邯。没过多久,章邯所部渐渐往外异动,眼见得是支撑不住了,忽然,舍弃了营垒,潮水一样溃逃而去,幸得大将王离和赵贲拼死抵挡,官军这才逃离。 盟军得胜,凯旋回了城,魏王咎大喜,和王弟魏豹命人牵羊担酒,大开宴席宴请两路援兵,这一夜,临济城张灯结彩,鼓瑟吹笙,魏王庭上,彩女婆娑,乐舞回旋,三军士卒欢声如雷,恣意吃喝,一个个吃得兴高采烈,手舞足蹈。 午夜,一片白莲花一样的云彩烘托出半规月亮,这时候,如同从地底下突然冒出来一样,章邯的官军人马衔枚,静悄悄如同阴兵过路,杀气腾腾如同貔貅天降,对这座还沉浸在胜利喜悦里的城邑开始了突击。章邯在暮色中对三军发出指令“首战齐军大营,伐其交,断其友,先不要攻击魏军,务必对齐王一击必中,决不能有误。”赵贲得令,对毫无防备的城门发起了致命的一击,城门在突发海啸一样的攻击中坍塌,官军潮水般冲了进去。 当枕戈待旦的田荣发现官军水洗一样冲入大营的时候,已经晚了,他跨上战马,大声呼喊“大王,大王······再也见不到齐王儋了,情势十分危急,不由得他再去寻找哥哥齐王儋,因为,现在满城都是官兵,什么编制都没有了,将卒不能相顾,一片混乱之中,也分不清敌友,只得大喊一声道“我是齐大将军田荣,齐兵随我突围去。”这一声喊,齐兵一震,纷纷来聚集,同时也迎来了秦军王离的冲击,但是,不管怎么样,这是利大于弊的,周围的楚将项它、田巴,还有魏军周市、魏豹有了目标,抱团取暖,爆发出难以预料的能量,杀退赵贲、虫达,突围出了临济城去。 事实是这样吗?那可不一定,元戎章邯出了偷袭之外,在进行着他的第二部曲,既定计划的另一杀招,擒贼先擒王,至于其他的人,他决定是暂时放过,这样做分解对手实力,免得麻烦,让他们走就是了。他对齐王田儋的斩首行动已然成功,部将赵贲已将齐王田儋枭首,首级已经奉献在自己的手中了,那第二个贼王——魏咎,已经被他牢牢锁定,围困在一座名为秋风居的小楼之上,现在自己督战的士卒里三层外三层将那楼为了个水泄不通,连飞鸟也是插翅难逃,密密麻麻的的弓弩手虎视眈眈的盯着小楼,那儿魏王咎成了瓮中之鳖,逃无可逃了。 这魏王为何走不脱?为何要在乱军中逃上小楼?这不是作茧自缚吗?这说起来就不那么简单了,其实,魏王咎在联军的拱卫下,逃脱那是绰绰有余的,可是他对自己弟弟魏豹说“王弟,你先走,寡人即刻就来。”魏豹允诺一声,随着众将突围了出去,回头看看时,并没有看见哥哥出来,他犹豫了一会儿,此刻官兵云来,泰山压顶一般容不得自己再有片刻犹豫,生死存亡只在眨眼之间。田巴也知道怎么回事了,可是,此时不走,哪有命在?便一把扯住他叫道“快走,你再等你王兄,唯有一起死,有何裨益?”不容得魏豹不走,硬生生裹挟着涕泪滂沱的他突围而出。 原来魏王咎一见大势已去,激起了一腔义勇,热血沸腾,毅然放弃了逃命的机会,端坐在王庭宝座上,挚出宝剑,长叹一声道“魏国破灭,累及临济的老百姓,我哪有面目放弃他们,不管他们的生死而苟活,我不走,我就自戕陪你们好了。”说着,对着自己的脖子抹去。忽然,有人将他宝剑挑开,魏咎定睛看时,却是太仆陈平,原来这阳武陈平来投自己很有些时日了,自己素来没注意他,只是委任做了一个闲置的太仆,更别说重用他了。眼下急难时刻,陈平却冒了出来,魏咎萎靡问道“原来是陈平太仆,你怎么没去逃命去啊?”陈平道“说实话,我走得太忙,也是运气不佳,误入歧途,等到我再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了,此天亡我也,但是,我想现在突然就有机会逃得出去了,为什么呢?因为大王方才的心迹我都知道了。难得你有此惊天动地的爱民之心,只是你现在就这样自杀死了,那就是白死了,毫无用处,谁也不知道你的一片苦心。在下倒有一计,可保得临济老百姓不受诛杀,那样大王的心愿得了,你的行为就有价值了。”魏咎道“只要保得临济一城百姓,我这个魏王决不吝惜自己的生命,你说吧。”陈平便附耳低声指教魏豹一番,魏豹听了,仰天长叹道“陈平,我即去往生,本来是无怨无悔地上路的,可是现在我突然有一悔了,我这一生后悔没用你,要是早用你的谋略,魏国何至于今天啊,陈平太仆,一切唯有再待来生矣。”陈平再拜道“大王言重了,你只要照我的去做,你也就得其所也,陈平也是你的子民,也一样蒙受大王你的天大恩泽而活下去,也会一样终生铭记你的好,那我这就少陪了,退后去关乎大王恩德,亲眼见证一城百姓存亡去也。”魏咎痛快笑道“你们放心吧,魏咎是不会让百姓们失望的。” 于是,魏咎依照陈平计谋,独上秋风居小楼,对着蜂拥而来的官兵大声叫道“魏王咎就在楼上,恭请大将军章邯莅临。”当时,秦将涉间正好在此,听了和将士们一起欢呼起来,涉间便吩咐士卒围定小楼,自己差人去报章邯,自己已然将要擒得魏王咎。章邯即刻风风火火赶来。楼上魏王看见一领猩红色的大氅元戎赶来,知道是章邯到了,便放声高喊道“章邯大将军,你是朝廷元戎,那你也是临济百姓的父母官,临济百姓也是你的子民,对吧?”章邯沉声道“没错,可是,现在临济是一座反城,你是一个反王,我岂能有妇人之仁?”魏咎用陈平教他的话道“大将军说得没错,有我魏王咎这个反王在,临济就是反城,临济百姓就是造反的暴民,但是,要是我魏王咎这个反王不存在了,那临济就是大秦的郡县,临济的百姓就是大将军的子民,这没错吧?”章邯颔首道“没错,你说的很对,只要你投降,我保证临济百姓性命安全。”魏咎道“大将军朝廷重臣,说话一言九鼎,对吧?”章邯指日发誓道“我章邯指日为誓言!”魏咎道“我是魏王,可以为将军来送死,但义不降秦,我就马上给大将军一个交代。恳求大将军恩泽,劳烦你搬运柴禾,堆在楼下,一把烈火送我走吧,那样,大将军有灭魏之功,可以交代咸阳阙了。”章邯听了,心下震恐,一时竟然不忍,道“魏咎,你就下楼来降,章邯一定会去宫前为你说好话的。”魏咎回应“jian佞当道,不然天下何至于此?魏咎谢过大将军美意,我在异界也会感激你的,你须要遵守诺言,保全我魏地的老百姓啊······” 涉间见状,上前道“元戎,你厚德不忍,可是,朝廷以法治天下,哪能姑息,就让属下来办此事好了,请大将军退下歇息。”章邯轻叹而退,涉间即令士卒搬来柴禾,团团围定小楼,最后再问楼上魏咎道“我再三最后一次问你,魏咎你投降不投降?否则,就即刻行刑了,休怪本将言之不预也。”魏咎不再回答,当窗鼓瑟放歌,慷慨悲凉,长歌当哭,歌云“······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涉间大叫一声道“时辰到,行火刑!”士卒们即将火种扔进柴禾堆中点燃,将一座小楼烧成照天巨烛,随着烈焰翻腾,火星毕剥,魏王咎歌声渐渐被烟火淹没,也不知这一把烈火将那秋风居小楼烧成怎样?魏王咎生死如何?陈平能否逃脱?亡命出城的楚、齐联军凶吉如何?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六十四回。